09
母亲当初的决定,是为了带我远离风暴中心。
却没想到,父亲和大伯父经商风格不同,矛盾不断。97年之后,父亲干脆把重心放在了内地。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海。
我二年级,就调到了上海私立小学。
父亲在这边置业,投资,俨然成了真正的家。
于是我母亲的避世,在其他人眼里,成了有心机。
我们变成了眼中钉。
记忆里,最直接的危险是在99年,我爷爷过世。
全家回去奔丧。当时手机的功能就是通信。母亲社交很少,平时不怎么用。
回去几天,她不懂开国际漫游,也没换部香港手机,留下了一个隐患。
从墓园回来,我和母亲的车子忽然就离开了车队。母亲问司机去哪儿,他也不说话。
车窗车门都打不开,我慌得要哭了。
我母亲特别镇定。
那天她戴了一套铂金翡翠的饰品,价值不菲。
把戒指,耳环,手链,胸针,一件一件摘下来,放在副驾的空位上。
她问,这些不够吗?
那个司机瞥了一眼,还是不说话。
后来,母亲把项链摘下来,链坠是个翡翠佛像。她递过去说,阿弥陀佛,愿佛祖宽恕你。
也不知道司机是信佛呢,还是信财。
总之,他把我们放在半路,一个人带着珠宝跑路了。
我和母亲从车上下来,腿都是软的。
当天晚上,我们就回了上海。
没过多久,父亲就找来阿桃陪着我。
10
是不是都猜错了。
我和阿桃关系这么亲密,是因为她是我的保镖。
阿桃比我大3岁,我们从十几岁就形影不离。
阿桃童年很苦。
她是越南华裔。无父无母,从小被培养打拳,供人娱乐赌博。后来藏在货船上,偷渡到香港。
几经波折,被我父亲一个保安收为养女。
唐菲说她身上有些风尘气。其实也没错,她就是跟着那种人长大的,有些习气,不易改。
我是从那时起,感受到父亲对我的偏爱。
当然,还是要归功于我母亲。
她把摘首饰的事,都说成是我做的。说我冷静,镇定,临危不乱。
这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后来,母亲对我说,我一直希望你能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但是现在不能了。以后,你要做一个你父亲喜欢的孩子。
我父亲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呢?总之不能吃蛋糕,不能哭。
我跟阿桃学打拳,磨炼身体和意志。
我还要努力学习。毕竟父亲是凭自己成绩留洋的人,他也希望我凭自己的能力考进藤校。
而我,为了自己,为了母亲,必须要做父亲最爱的那根“手指”。
11
说实话,世界迈进21世纪,文明了许多。
可能是叱咤八九十年代的人物都老了吧。许多事迹变成了传说。
我平安地度过了高中时代,05年,回香港参加SAT。
时隔12年,我再次见到了大房。她病了,父亲同意她出来就医。
那时候,我母亲开始信佛了,心怀慈悲,让我去探望她。
我真不知道,大房和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竟然真的12年未出那幢半山房子。
印象里,她是个富态又精致的女人。再见她,瘦得不成样子。只剩一双眼睛,带着昔日的精光。
她见到我第一句是,你们母子好本事。
我回了一句,怪就怪三哥当年手不够狠,这个“大恩”我都记着呢。
她脸色都变了。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学会了一套新的人生法则。
当别人诋毁你,诬陷你,没关系,照单全收。
当个名声在外的恶人没什么不好。
别人都说我们母子心机狠,城府深,蛊惑老爷,软禁大房,抢夺财产。
OK,就这么认为好了。从此,敢惹我们的人就少了。
二房这棵墙头草再见到我,都变得嘘寒问暖,亲自给我倒茶喝。
12
我大学在纽黑文读的。
我告诉唐菲,谈过两次恋爱,是因为有两次动过心。
没动心的女朋友,我忘记了有多少。相信我,世上没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真的出生在淤泥里,只有染多染少的区别,哪来的清涟不妖。
至少我的圈子里,我没见过纯情少男。装纯情的倒是有。
毕业后,我在美国工作了几年,积累经验和人脉。12年回了上海,帮父亲打理公司。
自从我去美国上大学,我母亲就回了宁波,一心修佛,开始吃全素了。
父亲对我的感情生活,没有要求。一个娶了三房太太的男人,我再怎么花心也比不上他。
而我心知肚明,真正能成为我太太的人,也不是我自己可以选的。
2014年,我开始全面接手父亲旗下多家子公司。一年下来,业绩连创纪录。
正是我风生水起,大展拳脚的时候,我那三个哥哥开始发难了。
他们把大房送去了新加坡,然后联合大伯父讨伐我。理由嘛,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
就是我爷爷当年定的规矩。除大房子嗣,不能染指家族企业。
我大伯父本来就对我爸有成见,现在大房家的儿子,要他主持公道,他借势要我和我爸回香港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