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丽丽站在兆远大厦楼下，她仰头望着面前高耸的楼宇，白色的墙砖上覆盖着一些焦臭的黑色附着物，她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
那个女人就是在这栋楼里丧命的，她觉得有些晦气，迟迟不肯进去。
翟丽丽搞不明白余晖为什么要约她在这儿见面。她拉紧衣领站在寒风中抽了支烟，这才挑起面前的黄色警戒线，朝大楼深处走去。
没有电梯，只能走楼梯。起火点的位置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她本意是想让余晖把那女人推下楼，造成意外坠亡的假象。没想到那蠢货居然失手把她推下了楼梯，还放了一把火，那女人是在昏迷之中被活活烧死的。
由于这栋大楼是上个世纪末修建的，并没有安装监控。
翟丽丽抹了抹额头的汗，她又拨打了一遍余晖的手机。
叮——
一阵手机铃响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他就在楼上。“余晖！”翟丽丽压低了声音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人应她。“真是个废物，看我等会儿上去怎么收拾你！”她骂骂咧咧喘了口大气。继续往楼上爬去。
她刚上十四楼，就看到扔在地上的电话。屏幕上有一个她打的未接来电，手机是余晖的。
翟丽丽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他已经出事了？
她站在楼梯转角处伸出脑袋，上下望了一圈，令人晕眩。两头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她顾不得多想转身往楼下跑去，楼下4层是商铺，可是因为地段不好，没什么生意。再加上一次火灾，这里的店铺彻底关门歇业了。
翟丽丽从楼梯道出来，脚下猛地一滑。她顺着梯子滚了下去，头磕破的地方渗出鲜血来很快糊住了她的双眼。
她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在站在楼层上方俯视着她。
“余晖......”她吐出最后两个字便昏了过去。
咔嚓——
咔嚓——
翟丽丽感觉一些绒绒的东西落在了脸上，她眼皮沉得厉害，怎么也睁不开。
“别动。”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翟丽丽心头一惊，硬是把眼皮拉开了一条缝。一个大概六十出头，两鬓花白，满脸是皱的女人杵在她面前。翟丽丽有些害怕，身子禁不住想往后挪，但却疲软的厉害，完全不听她使唤。
“你是谁？我在哪儿？”她双眼满是惊惧，虚弱的问道。
女人见她醒了，脸上先是一怔，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你在我店里，安全的很。要不是碰上我回来，你恐怕死在这儿都没人知道。”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剪刀。“你头上受伤了，我的剪掉点头发，才能给你包扎。”
翟丽丽躺在一个像手术台一样的地方，房间里只点着一个昏黄的落地灯。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腐臭味儿。
那个老太婆虽说是给她包扎，但是除了一把剪刀，还有一罐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根本看不见纱布酒精之类的。
她又回想起了昏倒之前的一幕。那道影子就出现在楼梯上方。既像余晖又不像余晖，她想不出这一切都是谁安排的？
正当她要起身，老太婆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里面都是一些包扎伤口用的东西。
“阿姨，你贵姓？”
“叫我兰姨就行。我在这儿开店有二十年了。你是第一次来这儿吗？”老妇人将一块纱布盖在她额头出血的地方。
“兰姨，你这儿洗手间在哪儿啊，我想方便一下。”翟丽丽没空理会她的问题。
“穿过过道直走到头左转就是。”兰姨收拾好东西，指了指身边昏暗的过道。
翟丽丽走出房间，才发现原来她身处屋子的最里端。
过道被一方布帘隔成了两个空间，能通行的那条道只有一人宽的距离，她听见布帘里似乎有电视的声音。她悄悄拉开一角，里面窄小的单人床上竟躺着个人，那人浑身都裹在被窝里，面对着电视，背对着她。
翟丽丽一转身，胳膊肘不小心碰掉了身后立柜上的一个木瓢。她急忙从地上捡起来放回了原位，“不好意思。”她连连朝帘子里的人抱歉。那人却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这时，兰姨听见响动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没关系，他听不见。”她说完又将头缩了回去。
翟丽丽小心拉上帘子，头也不回匆忙走到过道尽头去找洗手间。
过道的尽头，一道卷闸门紧紧拉着。她躲在黑暗中匆匆扭了扭门锁。根本打不开。
她感觉身后的空气都是凉飕飕的，她扭头望去，墙上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一片。看上去像是人影。
她捂着扑通直跳的心脏，在墙上摸了半天，才将这屋内的灯点开。眼前的景象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兰姨开得是一家寿衣店。
满墙都挂着死人穿的衣服。那宽大的光滑绸缎布料折射出诡异的光泽。每一件衣服都像被附着了灵魂，带着阴森森的气息。
她抱着双臂搓了搓，一头钻进了洗手间里。这里空间更狭小，一口不大的窗户位置很高，她踮起脚尖跳了几次，除了知道外面正下着大雨，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
翟丽丽心想要赶紧离开这瘆人的鬼地方，她光上水龙头，甩了甩湿答答的手，忽然余光瞥到墙角的白色地砖上。几点腥红格外醒目，她凑过去一看。竟像是血迹。
为什么这个角落里会有血迹，她心里慌乱起来。
她四处打量着，又发现洗手池下方搁着一个面盆，里面装着一堆待洗的衣物。看上去像是男人的。难道是屋里躺着的那个男人？
正当她望着那盆脏衣服上暗红的屋子出神的时候，外面传来兰姨的声音。“小翟，你好了没？”
翟丽丽心头咯噔一下，她不记得自己对这个老太婆提过名字。她推开门，兰姨像道鬼影似的面无表情的杵在裁衣服的桌台后边。
“阿姨，谢谢你，我今天就不打搅。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她声音响亮而急促，生怕暴露出自己的胆怯。
老太婆沉着脸，幽幽说道，“我这饭都做好了，吃了再走吧。再说外面还下雨呢。”兰姨站在原地招呼她过去。
翟丽丽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也没有个钟表可以让她知道时间。她摸了摸肚皮，的确是有些饿了。虽然不太情愿，但翟丽丽还是慢吞吞挪到兰姨身边。
她走过去才发现，原来那桌台后面摆了张小方桌，上面是三菜一汤。兴许是刚弄好的，还在冒着腾腾热气。
翟丽丽被眼前的这桌饭菜一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神经过敏了，这样一个老太太难道还能对她怎么样不成。好歹人家还救了她一命啊。她想到这儿，才放心拿起桌上的碗筷。
“来，这是专门给你蒸的鸡蛋羹，趁热吃。你这身上还受了伤呢。吃饱了好上路。”兰姨不住劝她。
翟丽丽听到那句话有些隔应，兴许是这老太婆死人生意做久了。她往碗里盛了一勺蛋羹，顺口说道，“兰姨，能把我的手机给我吗？出来这么久还没给家里人报平安呢。”
兰姨愣了一下，放下碗筷站起身，“好，我这就去给你拿。”她说完钻入了黑暗的过道。
翟丽丽仰起头，目光一直送着她离开。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正对面矮小的柜子里摆着幅照片。照片是横着放的，看不到正脸。翟丽丽好奇心作祟，她起身过去，手伸进了格子里。
她双手捧出那相框，头脑里一阵发热，心脏狂跳不止。
这——是一幅遗像。而照片上的女人，就是被余晖放火烧死的那个女人。那个可恶的抢走她一切风头和她心爱男人的丫头。
她怎么会和兰姨有关系！
就在翟丽丽震惊不已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拖地慢行的脚步身。她赶紧将遗像放回了原处，重新坐回了小方桌旁。假装埋着头吃饭。
兰姨像道影子似的飘回她面前，她并没有坐下。而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像一堵可怕的墙。
翟丽丽抬头望着她有些晃神，脑海中有道影子一闪而过。难道看着她滚下楼梯的不是余晖而是兰姨？
“怎么？”兰姨脸上挂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翟丽丽也站了起来，老太婆在她面前瞬时矮小了半截。
“小翟，你忘了吗。我是这寿衣店的老板啊！”她脸上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我根本就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翟丽丽离开饭桌，朝卷闸门走去。她毫不顾忌的使劲儿拉了拉门上圈出的另一道小门。“你把门开开，我要出去。”
“着急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不仅知道你叫翟丽丽，我还知道你和余晖的秘密......”
兰姨转身半蹲下去，取出了格子里的遗像。她把遗像捧在怀里，用一块白抹布擦了又擦。
“余晖？你把他弄哪儿去了！”翟丽丽嘶喊着。
“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啊！”
翟丽丽听到这话，通体遍凉。难道是帘子里的那个男人！
她转头跑回过道，一把扯开那布帘。床上的人还是像具木偶般侧着身。
翟丽丽双膝跪在床上，掀掉了被子。“余晖！”
她使劲儿把那人翻了过来。她看着面前的东西脑子一片空白。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余晖像件衣服一样被人生生从一身血肉上脱了下来套在了一根木枕上。他一张脸上，两只眼眶是空的。四肢像空荡的水袖搭在身体两侧。
翟丽丽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
“别着急，对你我会特别照顾。毕竟你这身皮是要穿到我女儿身上的。余晖在死之前什么都说了，说你指使他动的手。好了，我们不说废话了。
我来给你讲讲这件人皮寿衣是怎么做的吧。
首先，要从你的头顶切开一条缝，然后把水银灌进去......”
“你个疯婆子，让开！”翟丽丽猛地从床上起身，撞开了兰姨。朝尽头的卷闸门跑去。她抄起一把矮脚凳砸向那门锁。
一下、两下、三下……
“人皮寿衣一定要趁人活着的时候做，这时候的皮囊是最新鲜的……”
那老太婆聒噪的声音不断涌入她脑袋，翟丽丽感觉双眼有些恍惚，指尖麻麻的，胳膊也使不上力了。终于，她还是将门锁砸开了。她推开卷闸门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而她面前就是当时滚下去的那段阶梯。翟丽丽扶着墙，额头上全是冷汗。
“跑啊！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让余晖烧死了我女儿，如今这里店铺都关门了，看看还有谁能救你。”
兰姨迈着蹒跚的步子，晃到她身后。
“你刚才剪我的头发根本就不是要给我包扎，你......你那道鸡蛋羹......”她话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兰姨的怀里。
兰姨捧着她的脸，嘴角浮起一丝渗凉的笑意。她把女人重新拖回了床上，桌上放着一把剪刀，还有一罐水银……
尾声
葬礼上，亲友们逐个上前献花。
“她女儿死得可真惨，据说肚子里还有没成型的孩子呢......”
“是啊，眼看着找了这么好的对象，她们娘俩的日子就熬出头了，老天真是不长眼......”
“放火的人找到了吗？”
“听说是失踪了。那女人也真够狠的，和她女儿在同一个公司，和她未来老公还有什么纠葛不清的关系。”
兰姨忽略了耳边七嘴八舌的议论，双眼木讷的望着女儿的棺木，上面铺满了鲜花。由于烧伤严重，没人愿意瞻仰遗容。
可是兰姨却趴在棺木旁，小声说道，“孩子，我要让你漂漂亮亮的离开这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