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被哥们儿们怂恿着去了公司后面，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子。
巷子是有名字的，叫做风尘巷。
但是人们更愿意把它叫做炮巷。
因为这条两百米的巷子里，除了一家卖情趣用品店，其余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洗头房。
整条巷子里，可能没有下水道，街面上一洼洼的积水散发着刺鼻臭味，臭味、劣质的香水味、以及男人的精.液味漫卷了整个巷子。
       
所有的人提起炮巷，提起那些勾栏瓦舍的女人都是鄙夷至极。
但是一到晚上，就像是一条兴奋的狗，嗅着鼻子，腆着笑脸在一家家灯光暗淡的洗头房里声色犬马。
我就见过我的老板，那个头发几乎掉完的油腻男，不止一次从炮巷里出来，每次他都是提着裤子，一副打靶归来的样子。
我之所以来炮巷，是因为最近老是流鼻血，我觉得是夏季，上火的原因。
哥们儿们则不这么认为，他们说我这是上火不假，但是那是心头火，需要败火。
我说需要什么药？
牛黄解毒丸？
黄连上清丸？
室友们说不用，你只需去一趟炮巷，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而且价格不比牛黄解毒丸贵，还能体验一把生活，何乐不为？

对那地方，我本来是不屑一顾的，我怕传染了我不干净的病。
哥们儿们白了我一眼说，你是真没去过？
人家小姐姐会为你提供防护措施。
说实话，那几天我的鼻血流的吓人，而哥们儿小廖也对我保证过，他上次流鼻血不止，就是才去的这个法子，一次性除根，再无复发。
02
在过度的宣传后，我终于在一个夜班结束后，自己像一条鬼魅偷偷溜了出来，目标就是炮巷。
夏季的夜晚，炮巷里的灯光摇曳不定，一个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坐在门口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刚进巷子，一个穿着黑色丝袜，包臀裙的女人马上就贴了上来，她一把勾住我，胸前两颗饱满雪白的肉球几乎要亮瞎我的双眼。
她猩红的嘴唇几乎凑到我的耳边，挑逗地说，帅哥，来，玩玩吧。
我两只眼睛落到她露出半拉胸器的乳上，我的鼻腔里竟然又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我迫不及待就拉着她走进屋里，屋子里淡雅的窗帘，淡雅的床单，淡雅的墙壁上，都缀满了粉色的桃花，我置身其间，好像进入了花的海洋。
女人轻轻关上门，勾起下巴，冲我说，来吧。
我这才看清，在她一脸风尘故作老成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少女的稚嫩。
她分明也看到了我刚刚耸起的喉结，疑惑地说，你还不大那吧？

我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是。
她似乎犹豫了好一阵，在我一再催促下，才勉强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当她脱下衣服的一刹那，我有些失望，因为她的胸完全是被文胸挤压出来的，卸掉束缚，只是小的可怜。
03
我疯狂的把她摁到床上，想要占领这个我曾在梦里无数次攻占的阵地。
但是从岛国片子里看过的无数次技巧，真正到了实战，却仍然在我不得要领的横冲直撞下难觅蹊径。
女人叹了口气，给我戴上雨披，接着用她灵巧的小手引导着我，进入了一条湿滑温暖的通道。
看着她在我身下承受着一波一波的撞击，我忽然就吻上了她的唇。
之前，有经验的哥们儿曾无数次交流经验。
说，没有爱情的人，可以给你身体，但是绝对不可以接吻。
可是现在，我身下的女人不仅接受了我的吻，而且还用一种抵死缠绵的方式使劲嘬我的舌头，咬我的嘴唇。
她温润的身体和灵巧的舌尖，使得我很快就达到了巅峰。
从她身上下来，我胡乱地穿衣服。
她在一边抱着膝，幽幽地问我上班累不？
我说不累，就是有些压抑。
她叹了口气说，如果我大学顺利毕业，也许会像你一样有个像样的工作了。

我一愣，转身看，她的眼神里一丝落寞和羡慕堆了上来。
我问她那为什么不上学了？
她叹了口气说，为了挣钱给她妈妈看病。
系上皮带，就在我要出门的时候她忽然叫住我，紧接着从床下拿出我刚刚给她的钱说，你现在还年轻需要花钱，这次就算是姐姐免费给你的。
都说戏子无情，妓女无义，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是如此的另类。
我不好意思拒绝，就坐下来给她聊天，从她口中我知道她叫桃花，和我一样，23岁的年纪。
我走的时候，桃花一直把我送到巷口，临了，她只说了一句话，以后，你记得来看我。
04
当我把这次的经历告诉哥们儿们的时候，没人相信，他们甚至怀疑我根本没去体验雨露的快乐。
还接吻？
还免费？
骗鬼去吧！
既然别人不信我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的鼻血在还几天之内还真的没有再来。
可是，食髓知味的我心里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欲望在作祟，每个深夜，我都恨不得把床单拧成桃花在我身下一如麻花的样子，然后在我的双腿之间来回的磨蹭。
终于，鬼使神差，我再次去了炮巷，再次去找桃花。
我见到桃花的时候，一个猥琐的剔着牙花的男人刚从屋里走出来，桃花笑嘻嘻地说欢迎下次再来。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醋意，就像是我私藏的宝贝被别人偷走一样。
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转身离去的男人，而这时桃花也分明看到了我。
她的眼里马上就堆砌起无边的惊喜冲我说，弟，你来啦！
我没有答应，迅速的进屋，簇拥着桃花进了里屋。
猛然关住门，带着恨意，一把把她搡到床上，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里，迅速脱去了她的衣服，熟练准确地刺了进去。
这次，我是近乎发疯地折磨，不遗余力地冲刺，一边耸动我一边恨恨地骂她，我让你找男人，我让你找男人……
等我疲软下来，这才看到，在我身下的桃花竟然泪流满面。
她捂着脸，不住地抽泣，说对不起。
一个小姐对一个嫖客说对不起？
05
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指着她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再找别的男人。
桃花看着我，忽然点了点头说，好，我答应。
我说，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出这里，我养你。
那一刻我觉得我就像是拯救了几妓白牡丹的吕洞宾。
世上有两种男人最可恶。一种是拉良家下水，一种就是劝风尘从良。
我自信，每个月父亲提供的经济支撑完全可以负担我和桃花的日常开支。

就这样，桃花果然随我搬离到附近的一处民房。
她走的那天，老板一阵破骂，说她会遭罪，竟然勾引了一个雏。
我和桃花同居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无心上班，整日腻在出租屋里，和桃花一次次乐此不疲的上床。
很快，我无辜脱岗的事情传到了父亲耳朵里，他气势汹汹地从老家赶来，当着我的面扇了桃花一巴掌。
桃花捂着脸，一声不吭。
我却声嘶力竭地指着父亲说：“这辈子，我就要和她在一起，你若是反对，大不了就不认我这个儿子。”
父亲指着我说：“他只是一个妓女，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你要是跟她在一起，就别进我们李家的门。”
就这样，我和父亲断绝了来往。
我实在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姐如此情深，后来我看过一句话是，初恋是你，余生便是你。
这大概就是人们对爱情的定义吧。
父亲断绝了我的生活费后，我索性办了停职，可是我和桃花没有一点经济来源，在城里完全没有生存能力。
06
 
屋漏更逢连阴雨。
就在这时，我患上了肺结核。
因为没有钱，我只得躺在出租屋冰冷的床上等死。

桃花开始唉声叹气，一直说对不起我，她只是一个小姐，完全不必用为她跟家里翻了脸。
我搂着她说，第一次看到你满屋子的桃花，就感觉你清新雅致，不是风尘中人，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爱情解决不了温饱，更治愈不了疾病。
于是每个晚上，粗布荆钗的桃花，再次换上了她那暴露性感的服装，开始了揽客生意。
我也曾骂过她，打过她，可是她依然鼻青脸肿地去揽客，第二天，她用身体换来的钱，就换成了我治病的医药费。
我依然打她，骂她，说她的钱脏，可是我还得接受治疗，因为疾病带给我的折磨，迫切使我想要康复起来。
等我真正康复了的那天，已经是几年之后。这时的桃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她为了救我的命，再次牺牲了她的身体。
我抱住她，痛哭流涕，发誓一定要娶她。
我瞒着父母，从家里偷来了户口本，拉着桃花去民政局登记了。
领到红本的一刹那，桃花幸福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像极了一朵朵艳丽的桃花。
既然婚姻不被别人祝福，那么我们索性自己祝福自己。
那一夜，在我们租住的房子里，我们点燃了两支大红的蜡烛，我买了红酒，买了菜肴。
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我们俩就这样地结合了。

桃花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上你吗？
我说不知道。
桃花说，你自罚一杯，我就告诉你。
我想自罚一杯，可是却没有红酒起子。
桃花说，我去买开瓶器。
我说，你快回来，我等你答案。
然而，很长的一段时间，桃花依然没有回来。
我放心不下，就出门寻找，刚走了不远，就见公路上围了好大一群人。
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女人被风驰电掣的汽车撞飞了。
她的头撞在路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额头深深陷了下去，她的手里，握着一个被鲜血浸染的开瓶器。
07
我的桃花就这样死了。
她甚至还来不及告诉我她为啥会爱上我，只留下了一个谜团。
桃花死后，我决定把她埋在祖坟里。
可是，我的提议再次遭到了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族人的反对。
因为桃花是个妓女，埋在我们坟里，会污了家族运势。
父亲冷冷地说，你要埋，就把她埋在五鬼塘，那里色鬼赌鬼吊死鬼淹死鬼胆小鬼有的是，会把她陪好的。
五鬼塘在我们村西三公里远的一座大山深处。
据说那里鬼魅横行，白天也罕有人至，偶尔有人去过，据说也被吓得半死，是大凶之地。

当时在我们村子还有人编了一首歌：五鬼塘，五鬼塘，活人进去命不长，除非遇见打鬼木，否则见鬼把命丧。
父亲说让我把桃花埋在那里，实则是在寒碜我。
但是桃花急需入土为安，我却找不到适合她的墓地。
四爷是村子里神一般的存在，他精通奇门，擅长阴阳，主工堪舆，他见我为难，就找到父亲说清。
可是父亲仍然一口回绝，李家坟里不葬青楼女。
四爷叹了口气，看着跪在棺材前的我，小声说，小子，这是命，这是你们前世的阴债。
我说，四爷，你能不能让桃花活过来，她可是真的爱我。
四爷叹口气，朝着棺材前面一指说，她到底爱不爱你，我看看。
我顺着四爷手指的方向看去，桃竟然叹笑靥如花地看着我。
而这时，亲戚们大概也看到了桃花，他们大喊着要冲过来揍她。
我一见，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拉住桃花的手，急慌慌向远处逃走。
桃花的身体真轻，像是要飞起来一般，我身后追赶的人群还在咆哮，我才不管，我就要和桃花在一起。
只要我们真心相爱，管她出身如何。
跑啊跑，只跑到月上柳梢，星斗漫天，我才站住脚步。
我实在是跑不动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桃花我这样静静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我终于腾出空来问桃花：“你为什么喜欢我？告诉我答案。”
桃花看着我，两颗眼睛像是两颗明亮的星星。
桃花说：“因为我前世欠了一个人的情债，今生我是来还债的。”
我说，你欠谁的债？
桃花在我的肋下挠了一下说：“那个人，胸上有一颗星星状的红痣。”
我一怔说，你说的那不就是我吗？
这时，天色忽然变得阴暗起来，冷风凄厉，星月也隐藏在黑云里，四周的空气一下变得凌厉起来。
桃花说，我好冷。
我也好冷，但是这是六月，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这么冷啊。
我放眼一看，不仅吃了一惊，因为我现在深处荒野，到处是黑压压的树木和狰狞的怪石。
我心里马上就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这里是五鬼塘，因为我们村子只有这里一个深山。
就在这时，气温骤降，似乎是到了冬天，我和桃花冻得几乎就要死了，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也无法取暖。
因为我发现桃花的身体竟然没有一丝热度。
就在我们被冻得迷迷糊糊之时，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团亮光，刚开始我以为是父亲寻找我的手电光柱。
可是随着亮光的不断跳跃，我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团火苗。

欣喜若狂的我急忙扶着桃花赶了过去。
火堆的周围有五个人，五个面无表情的人，冷冷地烤着火。
我急忙走上去，客气地说，几位大哥，快要冻死了，我烤个火。
那几个人依然不说话，也不看我们，就像我们不存在一样。
我拉着桃花坐在火堆前，可奇怪的是，烤着火，我不仅赶不到一丝温暖，反而却是越来越冷。
而这时我看到我身上有好多白色的气，一缕缕地朝着那五个人的鼻子里钻进去。
桃花大叫道：“他们在吸你的阳气，你快跑。”
可是现在的我头昏脑涨，哪里还有半点力气？
眼看着这五个人一脸狞笑，我却逐渐失去知觉。
就在这时，就见桃花一跺脚，忽然跳进了火堆里。
就听见砰地一声，顿时一声炸响，火花四溅，在我浑身感到温暖的同时，那五个人大叫一声，四散逃走了……
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躺在自家的床上，父母和四爷都坐在床边。
我第一句话就是，桃花呢？桃花呢？

父亲眼眶一红，没有说话转过身去。
母亲叹了口气说，桃花不是前几天死于车祸了吗？
我急着爬起来说：“不可能，昨天我还和她一起跑到了五鬼塘。”


母亲沉默了一阵说，你昨天正在祭奠桃花，忽然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拉着一个纸人就跑了，多少人都追不上你。
我看了看四爷，目光里满是疑惑。
四爷笑着说，我只是试试桃花是不是真的爱你，好，你们的爱情经得起检验。
顿了一顿，四爷正色道，你难道忘了五鬼塘的那首歌谣了吗？除非遇见打鬼木，而桃木就是打鬼木。
正是桃花的魂魄不惜自焚才吓跑了那几个鬼魂。
后来，常有人拿桃花的故事，叱责不洁的爱情：“难道你还不如一个小姐吗？”
再后来，为了纪念桃花，也为了陪她，我把她葬在了五鬼塘，名字我改成了桃花塘。
在桃花的坟墓前，我种了一片桃树林，往后余生，活着是她，死了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