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老了，小镇的集市也老了。无处不飞花的小镇集市上，已难见年轻人的面孔。慢，是小镇上人们生活与工作的节奏，集市上并不多的人往人来，步子也是慢的。每逢集市，她只要看见漂亮的衣服就会买给女儿。她已经习惯被别人问，又给女儿买衣服了？她会笑着答应，这已经触不到她的伤心事。数年来，她只买同一码的衣服，似乎女儿永远都是7岁。
她在小镇上开了一家超市，古怪的名字——我叫红。她在超市的窗子前摆了四把竹椅，一张竹制圆桌，一套七彩冰裂茶具。透过窗子正好能看见窗下的小花园，小花园前就是集市，坐落在东西向的马路上。小镇里有一个叫良恩和的男人经常坐在这里喝茶，有时候是他自己，有时候与她一起，边喝着茶水边聊着家长里短。有时候她在打理着小花园，他就蹲在花园外，边抽烟边和她闲聊。她在小镇的女人中算得上最美的，一颦一笑，透着一丝风情。因为单身，小镇里的女人们都不约而同的约束自己的丈夫，没事不要去超市逗留。即便如此，并没有影响到超市的销量。她在这个小镇里无亲无故，与小镇之外有亲故的人已断绝了联系。她就像从垃圾车里掉下来的垃圾，落在一处他人察觉不到的小天地。这处小天地善意的容下了她和女儿安逸的幸福，低调的享受着天伦之乐。她为了女儿，已有12年未与母亲以及女儿的爸爸联系过，她把那些往事死死的埋在心底，绝不向他们透露出她的行踪，只要安全，她就是幸福的。即便不与亲人联系，女儿的爸爸永远都在远方真实存在，这真实里又夹着虚幻，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记不清他的模样。宝贝趴下去腿张开，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当年，什么时候遇到的他，在哪里遇到的，都已不重要了。看到他的第一眼，有好感，还有亲切感，这就够了。简简单单的爱情，何必搞得那么复杂，他就是她想抓住的男人。他已婚，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他的连鬓胡子茬，喜欢用手轻轻地触摸，还喜欢他的胡子扎着她的脸蛋，乳房，小腹。那种生硬又有些痛的感觉是真实的，她喜欢这份真实。有时候，她还调皮的咬他那带胡子茬的脸，留下的牙印，使他不能那么快回家，她想他能多陪她一会了。她和他在一起时，她把他对她的爱当成是父亲对女儿的爱，即便她没有体会过父爱的感觉。她在他面前，可以肆意妄为的撒娇，欺负他，她甚至骑在他的背上，让他满地爬着，把他当马骑。这种感觉里有爱，也有她最珍重的安全感。他给了她家的感觉，即便她和他每次都去宾馆，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感觉。她说想吃什么，多远，多晚，他都带她去吃。点的东西不好吃了，她就不吃，推给他，他打扫干净。她戏言，你这么宠我，哪天和你分手了，别的男人可能会受不了我的任性啊。和他在一起，她并不需要他送给她多么贵的礼物，她要的是那种可以没有物质，可以有性的纯爱情。其实，在心里，她已经把他当成了爸爸。在她和他水乳交融时，她呻吟着叫他爸爸，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她和他的心里如爆炸一般猛烈的升腾……这种感觉，他在他老婆那里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爱到深处，就是以身相许吧。她认为，这才是爱情。这一年，她20岁。宝贝趴下去腿张开，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多么美好的往事啊。她笑了。这样的往事在她一个人的时候总能想起来，她曾问过自己，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爱上他？如果不看结果，她还会爱上他，如果知道结果，她一定会躲开他。可是，当爱情来的时候她还有选择的能力吗？她对自己表示怀疑，因为所有的假设都是假的。最真实的时光莫过于超市在晚上七点打烊后，这意味着她能和女儿守在一起，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其实，小镇上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女儿还存在着，与她最亲近的良恩和也不知道。但人们都知道她经常去市集上给女儿买漂亮衣服的用意，她是忘不掉女儿，也都见怪不怪了。她把女儿从床底下抱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女儿穿的是她今天从集市上买的花裙子，很合身。她问，喜欢这件裙子吗？她即便得不到女儿的回答，但她知道女儿一定喜欢，说不定，晚上睡觉还想穿着呢。彤彤，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哭。那时我在想，你长的好丑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孩子呢，你的父亲即便不帅，可也不丑啊。我就那么盯着你看，哭着的你也看见了我，看了一会你就不哭了，竟然对我笑了。你笑的那么爽朗，那么清脆，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笑，我也笑了出来，在这之前，我被破事缠身，已经不知道开心的笑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那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的孩子，我要和你一起生活，这辈子都别想再分开。我要照顾你，陪着你一起玩，教你读书识字，听你叫我妈妈。想着这些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活着是有意义的。她看着女儿，不管怎样，你还在我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尽管我听不到你的声音。吃过饭，她和女儿靠在沙发上看《熊出没》，她时不时的会笑出声音，然后歪着头去看女儿，问她，喜欢看吗？她早已经习惯了女儿的沉默。窗外的夜渐渐深了，她想，就让女儿穿着这件新衣服睡吧，女儿一定能睡得很踏实。她把女儿抱到床上，放在她的身边，随后按灭了床头灯。这是像往常一样的夜，窗外时而传来几声蛐蛐叫，时而树影轻摇，时而无声又无息。宝贝趴下去腿张开，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一天又像是昨天的复制。她日复一日的守着超市，这是她和女儿的经济来源，能够保证她们的生活衣食无忧。小镇不仅生活节奏慢，消费水平也低，这是她喜欢小镇的原因之一。她还喜欢小镇的静，尤其晚上，她和女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窗外没有嘈杂的汽车声，也没有人的大呼小叫，蝉声、蛙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多么美妙的夜晚啊。
她和他曾经在这样美妙的夜晚里，私语着浓烈的爱情，在他们的爱情里，她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不可能离婚娶她的，即便她比他老婆漂亮百倍，可是，他老婆已有了身孕。她多么希望能跟他长相厮守啊，至少，应该留住他，或者，与他老婆平起平坐。
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决定，她明显感觉到这个决定让她心跳加速。任何事一旦有了选择的想法，常常难以抉择。她困惑，甚至用硬币的正反面来指引她的选择。她把硬币高高地抛起，当硬币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心里已有了一个更倾向的答案。
她对他说，做爱这么私密的事，我不想有安全套将我们隔开，我要我们在身体里面是最亲密的接触，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他问她，万一你怀孕了怎么办？她说，不会的，我会吃避孕药的。他说，没有隔膜的感觉真的太棒了，我喜欢。她调皮的说，你这么喜欢，要不要再来一次？他像得到了奖励一样，疯狗似的把她压在身体底下，满屋子里都是爱情的私语。她是幸运的，两个月后，在她发现已怀上孩子的一刹那，欣喜若狂！她与母亲一起吃饭的时候，会呆呆的发笑。母亲问她，笑什么？恋爱了吗？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她怕母亲知道后会杀了她，或者，把母亲气个半死，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原来，爱到深处，并不是以身相许，是他能当孩子的爸爸，这才是爱情。这一年，她21岁。
有些美好的快乐只有当了妈妈的时候才能懂，女儿第一次磕磕绊绊地叫出第一声妈妈时，她一瞬间哭的唏哩哗啦。那种感觉是无以言表的，彷佛世界上所有的美好都藏在这声妈妈里，她多想告诉所有人，她叫她妈妈了。可是，她们刚刚来到这个小镇，一个人都不认识。这么巨大的喜悦，她只能一个人享用。对照顾小小的婴儿来说，她没有经验，她一个人摸索着，再苦再累，她也觉得是莫大的幸福。她把自己以后的生活全部寄托于女儿的身上，她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最开心的童年。没有爸爸没关系，她可以当妈妈也可以当爸爸。宝贝趴下去腿张开，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她在想，当初她的妈妈在听到她第一声叫出妈妈时，是不是和现在的她一样兴奋呢？毕竟，她只有她这么一个从未叫过爸爸也从未见过爸爸的女儿。她多想和妈妈分享她此刻的喜悦啊，顺便问问她当妈妈时的感受，这只是她的想法，凡是她认识的人，她都不能联系。她知道自己怀孕后，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她终日幻想着当了妈妈时该是怎样的一种状态，她一定会比自己的妈妈做得更好更称职。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付出百分之百的爱。她每一天清晨醒来总会先摸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它日复一日的鼓起来，要等十个月那么久，她要静心享受着这不一样的每一天，要珍惜每一天小生命带来的喜悦。只是，她的这份喜悦只能她一个人承担，他非常不希望她把孩子生下来。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突然的告诉妈妈她已经怀孕的事，她能想象得到，妈妈一定会臭骂她一顿，然后逼着她去做人流。她理解妈妈，她是不想她步她的后尘。眼前最难缠的，是孩子的爸爸。
他指责她，当时是你说不能怀孕的，是你说要吃避孕药的，为什么现在还是怀孕了啊？她说，对啊，是我说的，可我又不想吃避孕药了啊。他说，你现在怀孕了，还不快去医院把孩子打掉，你还想生下来啊？她点点头说，是啊，我就是想生下来，放心吧，我不连累你。他很生气的说，你能不能不这么任性啊？她说，你当初不就是喜欢我这么任性吗？怎么现在嫌弃我任性了？
她和他因为孩子的事闹得越来越僵，每次见面不再有我爱你的情话，只有冷语相向。他对她的任性竟没有任何办法，这让他很头疼。为了缓解两个人的僵局，他约她一起吃饭，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他这是向她求饶的姿态，她还想他是不是拧不过她，同意她生下他们的孩子。这是她怀孕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有说有笑，心平气和的闲聊。她喜欢这样温馨的气氛，不喜欢和他吵架，她也知道自己任性，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好在她今天很开心，胃口也很好，吃得狼吞虎咽。其实他不知道，她这么吃，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他吃的很少，多半时候是笑着看着她吃。饭后，他开车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给了她一笔并不多的钱。她说，即使我把孩子生下来，我也会自己抚养，你放心，我不会找你的麻烦。他沉默，只是笑笑，不再像往常那样和他据理力争。她说，你是同意我把孩子生下来了吗？她歪着头盯着他，她多想听到他支持她生下孩子的话啊，可他还是沉默着，这让她感觉很不安。过了好大一会，他勉强笑笑说，别乱想了，好好的养身体。她听到这样的话是高兴的，她觉得他心里是同意她生下孩子了。回到家后，她好想告诉母亲她怀孕的事，但她又怕母亲伤心，或者责骂她。她乱想的时候，站在门口的母亲问她，你谈恋爱了，他是干什么的？今年多大了？她编着谎话，她不敢告诉她他的真实年龄。母亲说，以后早点回来，别傻乎乎的，万一吃亏了咋办？母亲说完便回去睡觉了，留下她一个人甜蜜的回味着她的爱情。这个晚上她很早就睡了，自从怀孕以来，她就嗜睡，觉总是睡不够似的。她在睡梦中，小腹传来难以忍受的阵阵疼痛，她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喊叫，也许忍忍就过去了。她虚弱地看了一眼窗外，天还没有亮，可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第二天的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一旁的母亲一副冰冷的面孔，见她醒过来后，对她怒目而视。她无瑕顾忌母亲的感受，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泪水瞬间流了出来。一旁的母亲看着女儿，心终是软了下来，她很理解女儿的感受，悄悄地转过头，偷偷地擦掉了眼泪。她明白了，他给她的钱，原来是让她用来流产的。哭，只有哭能发泄她对孩子的惋惜以及对他的恨，这都是他害的，她发誓，她不能让他好过！原来，爱到深处，并不是以身相许，也不再是让他当孩子的爸爸，而是让他痛不欲生，这才是爱情。这一年，她21岁，刚刚过了生日。还好，她偷走了他和他老婆的女儿，填补了她失去女儿的痛苦。她和女儿在陌生的小镇安身，一过就是12年。她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能和任何亲人联系，她忍受着孤独的折磨，在无数个夜晚以泪洗面，终是咬着牙挺了过来。她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与白天的更替，如今，已经心静如水。她每天守着女儿，打算在这小镇上终老。宝贝趴下去腿张开，床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夜色将至，她为女儿换了一身衣服后，把女儿抱到椅子上，陪着她一起吃晚饭。有女儿的陪伴，她心里是踏实的，想起女儿曾经机灵精怪的模样，想起女儿曾经叽叽喳喳的围着她叫她妈妈时，内心既欢喜又沮丧。女儿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慢慢的长大，也越来越像他了。她为女儿的未来计划了最为宽松的路，这是一条自由，没有负重的路。她希望女儿以后能做一个心态淡然的普通老百姓就好，又何必去大城市打拼呢？小镇这样的慢生活就刚刚好。她又觉得可笑，没准等女儿长大后，就飞出小镇了。这一年，彤彤7岁，乖巧懂事。意外和明天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个先来，彤彤在玩耍的时候跌落枯井，不幸夭折。她的世界坍塌。她没想到，她曾让他们的世界坍塌，数年后，这种坍塌降临到她的头上。她终究明白，死了也就死了，她如今只有两条路，要么随女儿而去，要么一个人好好的活着。她在极度沮丧，人消瘦一圈后选择了后者，并将女儿的尸体风干，做成布娃娃，整日陪伴着她。距离女儿过世已经过去5年，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对女儿说，妈妈再给你生个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吧。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小弟弟，我们就叫他良一潼，如果是小妹妹，我们就叫她良彤彤，好不好？这一年，她3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