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不知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男人也有更年期后,老魏心中就有了一种恐惧感。总担心更年期过早的到来,拥抱自己。
单位里,他也很留意似乎有了更年期的女同志,用她们的言行举止来反观自己。
他知道,更年期就是走向衰老的过程,一旦得了更年期,任何姻脂粉都失效了,粉妆玉砌都掩不住容颜的老去。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压迫之下,人的性情会大变,郁郁寡欢,离群索居或易怒,甚至患上抑郁症。
老魏最近确定她的女上司就是得了更年期。看他总不顺眼了,总是爱找他的碴,工作做得再好,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她性情大变,下面的人就跟着遭怏了。今天训这个,明天训那个。还朝令夕改,叫人难以适应。女同志私底下都叫她“更年期。”
这话说起来有点长,跟自己有点关系,当然不是人们想像的那种男女好事。而是跟自己的前途命运有关的晋级。
这些年来老魏工作上兢兢业业,在单位上,虽没有丰功伟绩,也算是有苦劳之人。看看这些年,单位上人来人往,老魏也没挪窝,真的成了单位上的老人,论资排辈无人能及。
他的上司是一位女同志,叫李娜,比老魏小好几岁。
算是楚楚动人,风韵犹存吧。想像得出年轻时肯定是娇艳迷人,祸害过不少纯情少年得相思病的那种。
老魏甚至怀疑:如今她的官职是否也是动用了某些特殊资源得来的。
老魏有时会煞费苦心的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倘若自己是个女儿身,以母亲骄人的美丕子,必定长成沉鱼落雁之模样;必定在职场上游刃有余。
何必像现在这样,空有才华,苦熬成一个毫无作为的小老头。想想这些,老魏自嘲的笑差一点喷了出来。
去年年末,李娜丢了一份晋级表在老魏卓上,说:“老魏同志,该晋级了,以后好好工作,好好表现。"说完,转身扭着性感的屁股走了。老魏想说感谢之类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办公室里,李娜留下来的香水味还在弥漫。老魏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靠在椅子,细细回味起李娜的话来。
好好工作,这句话没得说的,他历来如此,工作上没有太大的瑕疵。那剩下的"好好表现”又是什么意思呢?
吸完了一根烟,老魏也捋不出子丑寅卯来。于是拿出笔,工工整整的填写晋级表。
填写好了,又认真的检查了几遍。确定无误后,敲开李娜主任的办公室门,把晋级表递交给了李娜,李娜扫了一眼晋级表,然后抬头笑对着老魏说:“老魏啊,机会难得,你是单位上的老同志了,今后要好好工作,好好表现啊!”老魏如小鸡啄米般点头说:“是,是,是,我一定努力。”千恩万谢后才出来。
晚上回家,吃饭时,跟老婆一说白天的事,老婆也顿时觉得李娜这是话中有话,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爱开玩笑的老魏突然说道:“老婆,她不会是叫我投怀送抱吧。"话一说出口,他老婆实在忍不住了,把满嘴的饭笑喷了出来,撒了一卓,还“哈哈哈"的笑个不停,边笑别说着:“你瞧你模样,你瞧你模样,谁个稀罕你。”
面对老婆的狂笑,还有满卓子老婆喷出来的米饭,老魏陪着笑不知所措,他也觉得他的玩笑是真的好笑,不能够去责怪老婆的。
经过两口子认真研究讨论后得出:李娜是在暗示,想要晋级就要出点血本,送点礼给她。可是两口子刚房贷买了房子,月供之外,家中实在是入不敷出。实在是没钱供俸给她。
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作为礼物送给她。俩口子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实在没辙了,进入了失眠状态。
第二天晚上,俩口子就这件事又展开了话题。最后还是老婆出了个主意,由她出面跟她兄弟借五千元,了了这件事。老魏这边所有亲戚朋友,在装修时借了个遍。没什么指望了。
老魏提议:还是借个整数吧,一万元,也好出手,老婆咬着牙同意了。
舅子听说姐急用钱,还问够不够,一下子就把一万元送了过来。让老魏感动的泣涕如雨。
这也难怪,当年舅子一穷二白,从农村跑来城里学做生意,有好几次被骗得只剩下裤叉,是他这个姐夫不停的鼓励资助,才成就了如今这个殷实的小舅子。老魏不由的感叹:“这个世界上,好人真是有好报的,人间还是有真情的。"
老婆细细数了钱,把它装在牛皮信封,再把牛皮信封装在黑袋子,让人看不出里面有啥。
早上临走,把黑袋子郑重其事的交给老魏,要老魏小心包里的东西,尽快把东西送出去,免得夜长梦多,突遭变故。老魏被老婆千叮咛万嘱咐之后才得以脱身。
下班了,老魏身心俱疲的回到家,秃废的坐在沙发上,两眼空洞。老婆在厨房叫唤他都没有听到。
老魏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着烟。老婆做好饭菜叫他,他才起身去柜子里拿了酒和杯,坐到饭卓,扭开瓶盖,倒满了二两杯,举杯猛喝了一口。
老婆见此情此景,以为老魏的事成了,高兴的想喝点酒,于是说到:“事成了就好,事成了就好,慢点喝,没人抢你的酒。"
老魏烟一根接着一根,酒也已三杯下肚了,这已是极限了,不能再喝了。否则明天上班还在宿醉的话,就有点失态了。这是老魏自己都不允许的。
老婆睡去了,老魏关了所有的灯,躺在摇椅上,点了烟。这是老魏多年的习惯,每当有重大事情要考虑,或是构思文章小说,都是这般样子。老婆不会来叼扰他的。
老魏一口接着一口吸着烟。脑海中白天的情景再现:早上他提着装有一万元现金的包出发,来到办公楼底下吃早点,也许吃到了不卫生的东西,肚子马上告了状。
他没吃完匆忙付了钱,就跑办公室楼下的公厕去解放肚子,他把包挂在了厕内钩子上,就忙蹲了下来。
还没完事,电话铃声响了,老魏不耐烦的一接,电话那头传来李娜主任心急如焚的声音:“赶紧来办公室整理资料,检查团马上到。"没等他应答说什么,那头就挂了。
老魏知道事情紧急,起身拉起裤,就火急火燎的冲上三楼自己的办公室。
资料都锁在抽屉里,一掏裤包没有钥匙,想起是放在了公文包里,左看右看不见公文包,才想起公文包还挂在厕所的钩子上,心头一惊,要知道公文包里还有借来的一万元钱,这是关系到了自己的全途命运的人民币。
于是他又飞奔下楼,此时因为是上班高峰期,厕所里人来人往,大家都是行色匆匆。他跑进男厕,还好自己刚才上的第二间还空着,往上一看,钩子上没包了,他心头一怔,大汗冒了出来,往下一看,包掉在了垃圾篓上面。
他知道主任正等着拿资料,他想包是挂不住了自己掉下来的,所以也没检查一下,拎起包一口气跑到了办公室。
等老魏用钥匙打开抽屉拿到资料,送去李娜办公室时,她人已不在了,就在他下楼找包时,检查团就到了。李娜没有拿到资料,无奈的领着检查团去了会议室。
老魏拿着资料在会议室外转了几次,可门紧闭着,检查团的领导在讲话,老魏虽然着急,也没有勇气敲门去打扰,只好作罢了。
老魏硬着头皮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起包里的那一万块,一看包,拉链是开着的,刚才太急,可能没拉上,可往里一摸,懵了,本来包不大,可摸遍了整个包的角落,也没模到那个装牛皮信封的袋子,他也找遍了整个办公室的角落,心想刚才拿钥匙太猛,把它带了出来。
可是那么小的办公室,已无处可找了,他想刚才包是掉在垃圾篓上面的,心不死的他,又冲下去看了一下,还拿了一根筷子翻动了一下垃圾篓里的草低,可是什么也没发现。
老魏如泄了气的球瘪了,他都记不得自己是如何爬回办公室的了。
瘫坐在办公室,老魏悔恨交加,如果不借这一万元就好了,或者早上早起点,或者不吃早餐直接去办公室就好了。
可这些假设都没有用,现在是钱丢了,事办砸了。此时此刻的,他从三楼跳下去的心都有。
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李娜主任没敲门,使劲推开门进来,冲到他跟前,怒气冲冲的指着他叫道:“老魏你干的好事,叫你送资料来,你跑哪去了。害得我在上级领导面前丢脸挨评。”
老魏丢了钱,正窝着气,怒着眼回道:“主任,这么重要的事,你不会先吱一声吗?”这句话如火上浇油:“你、你,以后给我等着瞧!”李娜的脸都变绿了,摔门而去。
老魏虽然出了口气,但马上有了点悔意,再怎么说,人家是领导。听她的口气,今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给他穿小鞋,给他苦果子吃。
一整天,老魏也没心思做事,想着怎么向老婆交待丢钱这事。
老魏又续了一根烟,还好今晚老婆以为钱送出去了。否则,以老婆的爆脾气,丢了这么多借来的钱,非要暴力他不可,甚至是让他跪搓衣板或把他逐出家门。
既然老婆以为钱送出去了,那就这样吧,不跟她挑明丢钱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想到这里,老魏熄了烟睡去。
第二天早上,老魏吃好早点,还是有一大股酒味,半道上真不希望遇见人。
来到三楼,他尽量放轻脚步,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却听到别的科室传来一群女人的声音:“这回老魏够喝一壶的了,得罪了母老虎,以母老虎的脾气,晋级是没希望了,以后肯定还会往死里整。"
有人接话茬:“是呀,老魏太老实太过迂腐了,不懂得变通,现在的人,舍得花钱一切都可以搞定。老魏虽有才华,工作能力再强,但得罪了领导,又舍不得花钱办事,一切都是白搭了。
"另外一个人:“嘘,嘘!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告了状,吃不了兜着走,自找苦吃!"
听着这些议论,老魏心里不是个滋味,慑手慑脚的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了门,泡了壶茶,没精打彩的点了根烟,整个办公室烟雾缭绕,酒气冲天。老魏回想着刚才几个娘们的讨论,心里越想越气。
想不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没想要栽在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人身上了。
想着这一切,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今天工作也没什么要紧的,他想写写字,排遣一下心中的气。只有写作才能让他忘记生活中的烦恼。
现实生活中,老魏难以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是一写文章,他就有点洋洋自得了,因为文章里所有人的命运是他安排的。
如果主任敢对他的晋级做手脚,让他晋级不了。他也肯定会用文字报复她的。
他曾在一本书上读到过一句张爱玲的话,原话他记不得了,大意是:不要得罪一个会写字的女人,否则她会用一辈子时间,用文字来鞭打你。
听起来有点害怕,但事实如此,一个写作者,会用许多的笔墨来写自己生命中的不幸遭遇,而造成这不幸的人,则会不停的受到作者用文字的鞭打,这种鞭打会在作者的许多文章里反复的出现。
老魏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如果一切不幸被言中,降临于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的。
一整天,老魏浑浑噩噩,也没写几个字。心中有怨气,行文也难免不流畅了,这也是常有的事。
这几天,老魏也没有跟李主任打过照面,想起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不知何时,李娜把不幸的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
这种等待与煎熬,让老魏寝食难安,整个人都走了样,在家总会絮絮叨叨,有时易怒。就连老婆都另眼相看,也会开玩笑:“老魏同志,你是不是也跟娘们样,得了更年期呀。”说完就会对着他“格格格的发笑。”
老魏脸色一变,很不自在,内心深处仿佛被人窥视了一般,便会恨恨的瞪他老婆一眼。他老婆便止住了笑,知道老魏不高兴了。
其实,世上许多人以为女人才有更年期,却不晓得男人也有更年期。
起初,老魏也是在书上偶尔的看到的,也觉得不可能,是个玩笑。可是最近他查看了有关资料,他傻了眼,男人还真有更年期。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得了更年期。可屋漏偏遇连雨天。
他不能晋级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情绪一落千丈。年纪大了,偏遇到了如此糟心的事,有时他恨得咬牙切齿,自己辛辛苦苦干了二十几年的革命工作,临了晋个级都如此难。
内心深处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公道何在,人心何在。"除此之外,他也毫无办法。只是心中加剧着对顶头上司“更年期的恨。”
这段时间,烟酒成了他的止痛药,每天都喝到微醉才睡去。
看到老魏如此难受,他老婆给儿子打了电话,讲了老魏最近的情况和变化。
过了两天,儿子不远万里坐飞机回来了,爷俩把酒言欢,彻夜难眠,凌晨才醉趴在卓上。
儿子陪了两天就走了,他有他的世界,有他的生活。
老魏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也想开了许多。人来世上走一遭不容易,何必牵肠挂肚那么多,何必纠结于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平平淡淡才是真。
他也不在纠缠所谓的更年期,该来的总会来的,该来的就让它来吧!
老魏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上班跟往常一样,认认真真的做好份内的事。下班跟老婆有说有笑的,老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晚上,抽着烟,看看书。累了,关了灯,点上烟,坐在摇椅上,考虑着问题,或构思着他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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