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佳木斯的快递员老四,凭借生活赋予的洞察力被称作“东北观察家”;驻守淄博的创业者朱亘,演活了“枯燥总裁朱一旦”;“普通女孩”李雪琴,凭自己的喜剧天赋杀入脱口秀大会决赛;一口贵州方言的毛毛姐,用略带癫狂的表演为数千万粉丝带来“分裂式”的快乐;日复一日劳作的农民王业坤,突发奇想将物件一个个垒起来,展示出寓言般的、“无聊的”平衡术,被誉为“行为艺术家” ……
短视频平台的兴起,让千千万万普通人生活中的闪光时刻,同样可以被看见,他们的创作与坚持,引发了小小屏幕另一端无数感动与共鸣。
这个九月,《时尚先生Esquire》联合抖音用10位“素人”重新定义了封面:在平凡生活中创造超越性价值的普通人,同样值得被这个时代记录。他们是真正的“生活英雄”。
一口贵州方言,一人分饰男女两角, 余兆和把生活搬到了视频里,周围的人都说他演得太像了。他演自己,演身边的朋友,也演他的母亲,他的人物语言夸张,风格癫狂, 但所有这些故事和人物,似乎都来自带着阴影、孤独和不自信的家庭生活, 来自他人不停的否定和自我否定的少年时代。如今,他自信了,也成了一个小小的名人,流量带来的焦虑虽然使他失眠, 但在那个更大的世界里,他的兴奋大过了焦虑。那种兴奋是成为一名真正演员的动力。
去年3月,余兆和又睡不着了。这不是第一次了。每当作品的点赞数不超过百万他都会焦虑。原本,睡前的时间灵感充沛,很多桥段——扮演空姐、吃火锅——都是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而现在,一闭眼却只是自我怀疑——短视频能做多久?应该怎么做?没人看怎么办?他眯一会儿,打开房门,躺在沙发上,继续想今天要拍什么。吃完饭,他开始拍摄,效果不理想,他只能一遍遍地不断演,一拍几个小时。结束时,精疲力尽,刚好到了饭点,他回到沙发上继续瘫着,不想说话。母亲曹正梅看到了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把饭做好。
这种焦虑伴随着流量起伏几乎持续了一年。有段时间,余兆和的后脑勺甚至出现了斑秃。和他同期火起来的短视频博主有声响的已经所剩无几,尽管账号粉丝仍然保持着增势,但新内容形式的崛起、创作瓶颈的出现,无一不刺激着他脑袋里时时刻刻紧绷的那根弦——我只能走那么远了吗?
毛毛姐,本名余兆和,贵阳人,抖音账号“多余和毛毛姐”的创建者。2018年夏天,抖音短视频流行,余兆和想到了过往和朋友们表演的方言视频。初中同学有些是地级县市的人,土话讲起来幽默,他学过来,朋友觉得他讲得比当地人还要好,再配上一些生活片段,语言、内容都有了,只是缺演员,余兆和决定一人分饰多角。
他设立了几个角色:毛毛姐泼辣、纯粹,什么都挂在脸上,不在意其他人感受,直接回怼,偶尔也有些女生的小虚荣和纠结,甚至是打脸式的前后反应;多余则是她相反的一面,温和、委婉、得体。一正一邪。母亲话多,好友三姐温柔一些,负责配合剧情过渡。他从网上买了3顶假发、3件女装,每件都不超过一百块。还有个浅黄色的格纹包,是母亲买回来嫌弃土一直没用过的。红色裙子配橘红色头发,适合毛毛,另外一顶黑色假发给了三姐,最后一顶黄色假发因为凌乱且有些显胖,扔在了一边。
在他的设定里,他的表演应该是粗糙、真实而富有喜感的,服装和道具要土气而浮夸,台词则犀利而搞笑。准备录制,他戴起假发,在T恤外穿上裙子,看着镜子里的女装打扮,止不住笑。他怕被他人看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闷头表演。他在白纸上写下脚本发生的具体场所,贴在自己的衣柜门前。(这也在后来成了抖音短视频的一类操作手法。)
他没有给自己想具体的拍摄脚本,都是自己想到什么拍什么。今天可以拍摄母亲做生意时的经典桥段,卖999对面还价80,配上无厘头的砍价对话,还可以在节奏上单押双押,烘托效果。明天可以拍摄妹妹化妆时的各种要求,再浮夸地进行描述,比如“属牛命里缺水,要画蓝眼影”“拿钢笔画眼线”。
2018年10月22日,余兆和发布了一条关于“城里人和我们蹦迪的不同”的短视频。毛毛姐用一种近乎癫狂的方式反讽演绎城乡文化和观念的差异,台词“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潮,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在发布后被网友大量转发,引来各路翻拍甚至明星模仿。视频里那个一头橘红色假发、一口贵阳郊县塑料普通话、直接泼辣的女生毛毛姐也因此被大众所知晓。
这是他走红的开始。尽管视频达到了现象级热度,所有的转发视频几乎都得到了百万点赞,但唯独自己的账号只涨了30万粉丝。他发了条视频,强调视频的主人公是自己。后来他说,那时觉得,“红”可能只是昙花一现。
他感受到了观众对毛毛姐的喜爱,表演内容开始更多地从女性视角出发。接下来一个月,他发布了大量女性视角的内容:一听到口红是限量款二话不说就买单;和男友提出分手,起初假装平静,后来不断翻看手机,想着再不联系就删除;拜访男友重男轻女的母亲,直接怒怼回去;和男友出去,少吃少喝,连骨头都不敢吐,结束后赶紧喊闺蜜帮忙点外卖;母亲旅行,一开始喊着浪费钱,回来时和亲朋好友聊天时不时冒出一句“:出去旅行是真的好呀。”诸如此类,身边朋友和家人的生活状态成了他的一手创作素材。
余兆和生在贵阳的一个城中村小区,幼时,他最深刻的印象是父母因为经济问题摩擦不断。父亲嗜赌,把家里的收入都送给了赌场。他记得有一年春节母亲曹正梅因为没钱过年在床上哭。那时唯一还能取出钱的是余兆和的儿童存折。她让余兆和去银行取二百块钱。到了银行,工作人员说小孩子不能取钱,要家人陪同。他只好再由父亲陪着,取走了过年用的那二百块。父亲的另一爱好是酗酒,有次甚至喝醉了参加家长会,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问他,你爸为什么喝酒来开家长会。贫穷带来的不只是争吵,还有轻视。他有次去亲戚家,因为食物好吃多吃了些,亲戚说“:你这个孩子怎么搞的,那么自私,不给别人留一点。”他至今记得这句话,大人却没有给一个小孩应有的宽容。有的亲戚警告他不要和自家的孩子一起玩。余兆和第一次认识到“人穷百事哀”。去年接受采访,想起幼时母亲为了给自己交学费卖了项链,余兆和还是哽咽。
曹正梅对他的管教愈发严格,很少对他鼓励或是肯定。有次回家,见到余兆和没写作业却去跳绳,曹正梅拿过跳绳就往他脸上打。担心他青春期叛逆,曹正梅吓唬他:你离家出走我是不会找你的,你去跳楼嘛,你死了就算了,你们这些孩子不听话的,死了也不稀奇。身边同学穿了双耐克运动鞋,余兆和也想要。曹正梅问他多少钱,他说五百多,母亲回他:你觉得你那个成绩你配穿吗?
余兆和越来越自卑。路人的视线有时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他都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太好。过往的那些遭遇让他非常懂得察言观色,敏感而识趣。和朋友来往,有时朋友有事,拒绝的话刚讲了一半,他都会直接表达理解。
曹正梅那时开了家服装店,每天10点开门,下午6点关门,买菜、回家、做饭、洗衣服,一人撑起所有,大年三十那天都不敢休息,但是,收入却仍被父亲拿去赌博,或是做些失败的投资。余兆何看在眼里,也不敢向母亲要求更多,叛逆期更是从没有过。曹正梅有时想到这些也会哭,觉得余兆和懂事得让她从来没有操过心,是自己做得不好,没有给他提供好的生活。
中学毕业,他去了一所建筑学校,原因是家里亲戚跟房地产开发公司关系好,出来好找工作。进了院校,他看到同学设定的发展路线,第一次了解到原来生活可以按照兴趣来规划。身边人有的转专业或是换学校,他有些羡慕,却也明白,自己似乎没有条件去改变。
毕业实习,他进了工地。进去第一天他就知道那里不适合自己。实习工资每月八百,除了日常开销,所剩无几。更令他头疼的是应酬,建筑公司的酒局非常频繁,白酒、啤酒轮番来,不能不去,不能不喝,喝到吐是常有的。他不敢和母亲说。“我不可能给她增添负担,我从小就知道我只能靠自己。”
三年后,余兆和转行去了贵阳的一家报社做舆情分析师。工作任务是收集片区的民生信息,总结成报告,工资四五千一个月,在贵阳,这个收入过得比较安逸。做了三年,他又烦了,一成不变的工作内容让他觉得“再关几年真的成傻子了”。他选择裸辞,接着,和朋友一起投资了做生意,结果不到四月,赔得血本无归。
拿着仅剩的积蓄,他出去旅行散心,也在那个夏天,他开始在抖音拍视频。
“好嗨哟”之后,第二条视频,账户又涨了30万粉,之后,大约是平均每条10万的涨粉量。国内不少MCN公司都向余兆和抛出橄榄枝。为了跟他们面谈,余兆和去了北京,空闲之余,他去了王府井大街。走着走着,有个路人对他说我看过你的视频,去故宫,又被一个旅行团认了出来,跟他合影。他才觉得自己的确有了些知名度。行程最后,他签了一家MCN机构。作品仍旧是自演自剪,公司派了个策划远程协助脚本创作。接下来,余兆和每天都和策划打电话聊天,聊创意。聊到兴起,夜里一两点立即开始拍摄,生怕错过状态。
热度增加,线下活动也同步增多,公司建议余兆和找个助理,搬到北京。余兆和邀请了发小做助理,一起去北京。北京气候干燥,这让一直生活在贵阳的余兆和不适应。他在北京待了三个月,在家时间不到一个月,其余时间都在外面赶通告。一方面他享受着流量带来的关注度与名利,另一方面蹿红也让他开始焦虑:自己好不容易火了,万一哪天作品没人看了怎么办?万一市场不再接受自己怎么办?
也有其他连锁反应要应付。他在大理参加一场综艺活动,路过一个售楼部,有路人想与他合影,他同意了。但几个小时后,他在抖音上看到有人拿着合影视频说他要在大理买房子,呼吁大家别错过。还有一次媒体拍摄活动,一位投资人跟他合影,最后却把照片用在了一个微商品牌的宣传上。参加综艺节目,却被评委直接评价,“你做短视频厉害,但是在这个舞台你就是不行”。
每天都有各类不同的新状况发生,他的焦虑也愈发严重。他似乎找不到开心的点,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也不愿意与人沟通。他不记得自己如何度过那段时日。一次活动上,他碰见了上海分公司志趣相投的视频摄影师,没有太多考虑,他决定离开北京,搬到上海。
在余兆和眼里,毛毛姐有着最根本的生命力、浮夸的表演、夸张的外形和永远上扬的贵州方言塑料普通话,这种个人形象是无法被他人所取代的。他定期翻看自己早期的抖音作品,担心自己受到别人影响,遗忘了自己最初的那个状态:那个状态来自过往20多年贵阳市井生活的积累。
余兆和把贵阳形容为自己的根,他怀念家乡的人情味,即使有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初中时,母亲无法忍受父亲,离婚,经营服装店,十来平方的店面挂满了衣服和竖立的模特。每天中午,余兆和到店里与母亲一起吃饭,偶尔他也会帮母亲看看店。那时贵阳治安不太好,小偷很多,偷上一件,一天的利润就没了。店面邻里之间的人际交往,买卖双方的砍价博弈,后来都一点一滴地渗透在了他的作 品里。过年回家,小姨夸他视频里扮演的商人角色, “跟我姐那个样子很像。”生活在当年曾经展示了那些琐屑的碎片,最终被他汲取为后来的素材。
在上海,余兆和在静安区租了套公寓,大约100平方米,客厅的橱柜里摆放着一堆玩偶,都是和团队逛街时抓娃娃机抓的。玩偶旁边是一些拿过的奖项和证书,之前被放了起来,这几天因为纪录片团队拍摄拿了出来。客厅电视机下面有一摞游戏机卡带,偶尔他也会和团队一起打游戏。客厅窗台上堆满了十几箱之前电商直播时的商品,阵仗堪比迷你小卖部。另一个窗户上挂着抖音送的周边毛毯,为了拍摄阻挡光线。厨房里有台咖啡机,余兆和之前参加综艺时学习了咖啡制作,尽管拉花的技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角落里架着补光灯。这里也是余兆和的拍摄地和办公地。除非内容有涉及到工作生活,他会去公司录制,其余大部分内容都在家里录制。过往那个经典的白色衣柜背景现在也变更成了客厅的卡其色背景墙。团队成员每每在餐桌前开完策划会,便在那里执行拍摄。团队成员在他家也没有感到丝毫陌生,煮咖啡、拿零食、和他养的两只泰迪宠物狗互动,没有一丝不和谐。
衣帽间的角落有一排衣架,毛毛姐和配角的衣服都在里面,从旗袍到连衣裙再到职业装,每件衣服都不超过100块。为了喜剧效果,余兆和都会选择各种性感、颜色明亮夸张的款式,然后配上一件黑色T恤打底衫。衣柜里还有十几顶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假发,来搭配各种人物的不同性格。
自己也是一名公众人物了吗?日子久了,余兆和渐渐有了心理准备。尽管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名人。刚开始,在路上被人认出他还会脸红,局促,觉得似乎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盯着,没有了自由可言。后来他只能习惯,学会笑着对待:作品评论下面有人说昨天在电梯里遇到他;现在的房东得知了他的身份,有一天带了全家的老小来看他,一开门,满满一屋子人,他吓一跳;有一次取快递,邻居说,毛毛啊,你昨天是不是在直播,我在家里看到了,余兆和不安地回来,觉得隐私暴露了,立即给厨房的窗户装了一张窗帘,再也不打开;还有一次,出差刚下了高铁,突然一个女生冲了上来,使劲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她说自己的男朋友非常喜欢他,拽着他去和自己男友合影。余兆和不阻挠,无奈地配合着。
在身边朋友眼里,余兆和一直是非常务实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热度提出任何过分要求。余兆和赚了第一笔钱便给母亲在贵阳买了房子。除了日常开销,也不花什么钱,还是名砍价小能手。他们在泰国参加活动,结束后一起逛街,经纪人看上一双拖鞋。卖家要价一百多,余兆和直接说三十,经纪人觉得尴尬,余兆和不管,回复说,卖不卖,不卖我们走了!说罢便要离开。
商家赶忙喊住,同意了砍价。
8 月初这天,余兆和发布了一条关于“网抑云”的视频,描述外表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过了12点 之后状态暴跌,抑郁痛哭。往常视频的点赞量一般会在一小时左右达到10万,理想的话,一天内会超过50万,但到了第二天,那条视频也只有十来万。
余兆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靠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团队的剪辑、两个策划和经纪人。他不断上滑屏幕刷着抖音,看了一些官方推荐的视频,之后翻开账户看着早期的自己视频。气氛有些沉闷。他觉得视频不好是对账户和粉丝的不负责任,他想删掉那条视频。
短视频讲究短而精,因此更新的频率也相对更快一些。余兆和需要3天左右更新一条视频。其中创意是最难的。生活的细碎片段有限,成名后的余兆和也很难出现于公众场所继续观察。疫情期间,短视频行业也受到影响。视频点赞数的判断标准从百万降到了50万。今年,他邀请朋友搬到上海,加入了自己的策划团队。现在,余兆和不希望把自己的作品全压在自己一人身上,他选择继续招聘,重新开始与人的不断磨合。
分析完那条视频的问题,余兆和开始执行新视频的拍摄与表演。开始拍摄,余兆和戴上一顶橘红色假发,似乎不需要化妆,那个泼辣、浮夸、癫狂 的毛毛姐立刻出现在眼前。尽管有来访者在现场,他也没有丝毫顾忌或避讳——在以前这是不可想象的——在账号刚开始的半年,余兆和从来不 敢在外人面前表演女孩。是后来的流量与肯定给 了他自信。有专业演员赞许他的喜剧天分,说他是“老天爷赏饭吃”。这些评价也让他自信起来,在陌生人面前,如果需要,他现在不再害羞也没有包袱了,他可以随时开始表演,从余兆和突然切换为毛 毛姐。
从偶然的拍摄到如今将自己定位为一个“表演者”,借助抖音短视频,余兆和的自我认知来到了一个更清晰的阶段。这种清晰是以往从来没有的,它使他焦虑,而更多的似乎又是使他兴奋。去年,他参演了一部电视剧。尽管影视剧和短视频的拍摄是两种形式,但余兆和觉得自己在剧组里第一次找到了人生的归属。他自认为把握到了导演的创作理念,他感到他们是契合的,他享受着和剧组的沟通、创作、打磨的全过程。“这条不太好,马上喊着希望再来一条。”他回忆当时的心态,即使自己没有戏,也会主动旁观其他人的表演。有几天,剧组档期紧张,戏份重,他从早上七八点连续拍到凌晨两三点,但竟然完全不觉得累。“更多的是兴奋”,他回忆,在夜里回酒店的车上,他大脑仍然是亢奋的,还在回味着当天的拍摄内容。
再到剧组的反馈,看到剪辑出的成品,他确信自己是真的能演戏的。他不仅被更多人看见了,他同时也看见了一个新的自己。他为自己的短视频的流量焦虑,而实际上,他的世界早已经借着短视频扩大了,在那个新的、更大的世界里,他的焦虑被兴奋盖过。那种兴奋是成为一名真正演员的可能。
采访最后这天,余兆和拍摄的视频主题是年轻人裸辞,拍摄结束,他督促剪辑师,希望能出现更好的剪辑形式。他们约定,点赞数超过50万,他会请 团队吃饭,反之则是剪辑师请客。这算是他比较严格的施压方式了。反复调整后视频最终在晚上8点左右上线。晚上,余兆和一直盯着点赞量,即使去洗手间也能听到那条视频的声音从门里一遍遍传出来。过了12点,那条视频点赞量已经到了20万。
至少在这天晚上,余兆和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