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1月8日的上海《新民晚报》刊登了一则消息:周伟要求黄宗英归还周璇遗产。
周璇,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国最红的歌星之一,被称为“金嗓子”,1957年,突发疾病去世。
谁也没想到,在她去世29年后的一则新闻,将她再次拉回到人们的视野中。
消息里的“周伟”,是她的次子。
黄宗英,周伟的养母。
养子要将养母告上法庭,周伟是白眼狼还是另有隐情?
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受理了此案,并对周璇的最终遗产进行了调查,最终法院查明,周璇的遗产为:十二万五千八百四十一元二角九分。
这个数目,令很多人难以置信,要知道,作为炙手可热的当红歌星影星,周璇比能买下半个北京城的梅兰芳还富有。
那她的巨额财产,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切的来龙去脉,还得细细道来。
01
1920年,周璇出生于江苏常州一户苏姓人家,原名苏璞。
璞,寓意为未琢之玉,天然单纯。
苏璞父母都是金陵大学的学生,有学识之人。然而,她有个非常混蛋的舅舅。在她三岁时,舅舅因为抽大烟缺钱,竟将她卖给金坛县的王家。
六岁那年,王家夫妇离异,又将她送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更名为周小红。
在周家,她就是变相的丫鬟,且养父同样不着调,吸食鸦片吸光家产,养母只能去帮佣度日,养父则打着主意要将她卖去妓院当妓女,幸亏养母极力阻止,才幸免于难。
幼年不幸的经历,也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周璇一生悲凉的底色。
不过,坎坷的身世并没掩盖掉周璇的音乐才华。小时候,每每从家里走出来,经过水果摊,听到留声机里的歌声,周璇都要驻足倾听。凭着天赋,她很快便学会了唱歌。
1934年,14岁的周璇报名参加由上海几家电台联合举办的歌星比赛。最后,周璇和白虹、汪曼杰名列三甲。
电台评论她的嗓子如金笛沁入人心,被称为“金嗓子”。
从此,周璇踏上明星之路,先后拍了43部电影,以及演唱电影主题曲及插曲100多首。
作为民国“四大美女”之一,加上大量的作品加持,周璇开始了财富积累的道路。
论起来,周璇的电影片酬在当时非常高。比如,她在香港拍电影,片酬是以金条为单位进行结算的。单单一部《清宫秘史》,片酬就高达百两黄金。
除了电影,周璇发行过几十张唱片,每年的版税高达两千万。
当年的报刊称,周璇是影坛、歌坛上最富有的人。她的朋友王人美也称,她的财富,连京剧界的梅兰芳也不能与之相比。
然而,如此巨额财富,在周璇逝世后,她的版税、金条、债券及现金等,都去了哪里?她的遗产为何就只剩十二万了?而且还落在黄宗英手里?
这还要从她与黄宗英的交情,以及相当坎坷曲折的感情经历说起。
02
在拍摄《马路天使》时,周璇还只是个跑龙套的小演员,不过在这部剧里,她不但成功塑造小红一角,还演唱了让她名声大燥的《天涯歌女》。
也是因为这部剧,她认识了一生的挚友赵丹。赵丹当时已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但他带给周璇的,是亲人般的关爱。
1948年,赵丹与黄宗英结婚,周璇亦因此结识黄宗英,并日渐与她深交。
周璇在拍摄完《马路天使》时,与一个叫严华的钢琴师结婚。
然而,由于女强男弱,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导致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仅仅三年。
彼时,周璇已经是大明星,收入是严华的四倍,这让严华深感不安,再加上周璇似有若无的一些绯闻,媒体无中生有的报道,令两人相互猜忌,争吵,周璇经历了腹中胎儿流产及离家出走后,悲愤之余,与严华离婚。
后来,周璇再没结过婚,且一度寄情于事业。
上世纪40年代末,由于时局变化,上海一些电影公司、演员开始南移至香港,周璇也是其中之一。
在香港,周璇受到空前欢迎。1947年,甚至成了周璇年。
1950年,新中国政府开始抓文艺,鼓励有影响力的文化名人回到内地,首先响应的是蝴蝶和周璇。
同年七月, 周璇回到上海。然而,此时周璇已经怀孕8个月。不久,孩子出生,取名周民。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有没有结婚?周璇从没对外给出过答案。
但从诸多资料分析,孩子的父亲叫朱怀德,是一名绸布商人。
周璇自第一段婚姻破裂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一度不再相信爱情。但朱怀德很有耐心,追求她八年之久,最终感动了她。
朱怀德与周璇同居后,凭着甜言蜜语,获取了周璇的信任,更是得到部分财产的处理权。
然而,朱怀德却是个不折不扣的zha男。他不但已婚,拿着周璇的钱到处挥霍,还包养了一个舞女。
周璇怀孕后,他不肯承认孩子是他的,并提出要验血拿证据,证明他才是亲生父亲。
感情上的变故,加上工作压力及周遭环境的影响,极大地刺激了周璇,导致她的情绪变得相当敏感及混乱,一如惊弓之鸟,难以平静下来。
最终,她的脆弱在电影和现实的反差中,彻底爆发。1951年8月,周璇拍摄电影《和平鸽》,其中有一场戏是这样的:周璇扮演一个女护士,要为伤员输血,当拍到验血型的镜头时,她突然变得精神混乱,陷入癫狂的状态。
此后,周璇被送进精神疗养院,一待就是六年。
03
周璇为何精神病突发?有人说,在拍摄验血镜头时,她应该是联想到朱怀德的欺骗,尤其是他不肯承认亲生孩子的场面。
被送进疗养院的周璇,时而清醒,时而疯狂,那段时间写下的日记,充斥着对坎坷情感经历的拷问和愤怒。
不过在清醒时,她仍惦记着只有十个月大的儿子周民,便嘱托赵丹和黄宗英夫妇帮忙照顾,同时把财产也交托给他们代为保管。
但伤害远远没有停止,打击接踵而至。
1951年,周璇在拍摄《和平鸽》时,认识了做美工的唐棣。唐棣以给周璇画油画的机会,主动接近周璇。1951年5月,唐棣已成为周璇位于枕流公寓的家的常客。
不到半年,周璇怀孕。然而,彼时的周璇已因精神病发作住进疗养院,1952年,周璇在精神不清醒的情况下生下周伟,交给唐棣。
后来,唐棣带着周伟四处奔走,以周璇的名义向亲友要钱要物。
那个时期的周璇,不再是歌星和影星,更不是一名母亲,而是一名精神病人。
很多人都在问,她还会回来吗?
答案是,她回来过。
1957年的一天,周璇以录音的形式告知世人:她的病好了,即将康复出院,未来还会继续拍电影。
金嗓子回来了。
听闻这一消息,人们兴奋极了,大街小巷响起周璇的歌声。
1957年6月18日,中央新闻纪录片厂拍下周璇出院后,去赵丹家聚会的画面。
也是在这次聚会上,周璇见到了自己已经7岁的儿子周民。
但儿子对母亲却是生疏得很,怯怯地看着这个漂亮的阿姨,不知所措,一句妈妈愣是没叫出口。这一幕,又让周璇感伤很久。
不过,她看到儿子被照顾得健康可爱,对黄宗英一家感激不已。她还打算过一段时间,等自己的身体养好了,接儿子回去,自己来养。
然而,这个愿望最终没法实现。
纪录片拍摄后不久,周璇患上脑炎,于同年9月22日去世,享年37岁。
04
周璇的匆匆离世,留下了无数人的唏嘘叹息,也留下两个儿子,还有大笔来不及交代的财产。
此后,赵丹和黄宗英继续抚养周民,直至成人。自然,作为周民的监护人,周璇的遗产也一直由他们俩夫妇保管。
关于母亲的遗产,周民从没提出过任何异议。
然而,谁也没想到,多年后,次子周伟会突然冒出来,向养母黄宗英索要母亲的遗产。
对此,周民曾公开表示,首先要验明周伟是否周璇的儿子,而不是仅凭他自称周璇的次子,写过《我的母亲周璇》的文章,专吃周璇的饭,就认为是她的儿子。
显然,周民一直不认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但周伟,明明在8岁时,就来到他身边,一起生活。
原来,1957年,周璇病逝后,唐棣被周璇养母告上法庭,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而周伟,曾一度入住孤儿院,被车夫收养,直到1960年,周伟被送到黄宗英手里,以周璇儿子的名义收养。
但黄宗英从没告诉过周伟关于他的身世,直到1983年,在妻子的帮助下,周伟才调查清楚,自己的母亲,竟是红极一时的“金嗓子”周璇。
法院也调查证实,周伟符合原告资格,也就是说,周伟确实是周璇的亲生儿子。
这说明,周民周伟这对兄弟,已经不和很久。
一开始,两边的火药味就十足。
周伟对黄宗英的感情和态度,始终有所保留,不如周民那样纯粹。周民不到一岁即由赵丹黄宗英夫妇抚养,有着很深的母子情。
他感激黄宗英的养育之恩,明确表示过,不会向黄宗英要钱,且黄宗英有资格全权处理母亲的遗产。
而周伟不是。在周伟眼里,他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这是情,情与法是两回事。所以,他要打这场官司,为母亲正名。
对于周璇遗产的去向,黄宗英曾做出过解释:1951年,周璇在拍摄《和平鸽》的最后阶段,精神病发作,组织上成立了“周璇财产保管小组”,派人对她的大部分财产进行管理和保护。
而这些财产,大部分用在治疗周璇的精神病上;等到领养周民、周伟时,转到黄宗英手上的财产,已所剩无几,加上长期抚养两兄弟的生活费、学费等,到如今,她手上保管的遗产,就只有十二万多。
黄宗英的解释,无从查证,毕竟遗产案牵扯的时间太长。但既然是打官司,就要有个结果。
四年后,周伟胜诉,黄宗英被判该返还周伟人民币四万五千七百三十九元八角五分,赔偿利息损失人民币二万六千六百八十六元四角五分。
至此,周伟要求的法义得到了伸张,但情,必然是伤了的。黄宗英曾说:“如果早知道收养两个孩子,最后是这么一个下场,我宁愿重新选择。”
而周璇,在九泉之下,若知自己的两个孩子反目成仇,与好友对簿公堂,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