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自放
记忆中印象比较深刻的一部电影,是十多年上映的韩国电影《创可贴》。影片中,作为消防员的姜一整日穿梭于大街小巷,拯救他人的生命,可却挽救不了妻子的生命;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没肺的女医生美秀,内心却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而封闭了自己。两个满身伤口的人相遇于一次救助行动,美秀被姜一所吸引,大胆展开追求。作为一部爱情片,《创可贴》对爱情的描述点到为止,影片让人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两个心灵受伤者的相互疗愈。
一部2020年就开始为人讨论的中国剧情喜剧片《拨浪鼓咚咚响》,目前终于有了上映的日程。观看《拨浪鼓咚咚响》的过程中,脑海中浮现的一直是“创可贴”这个词语,只不过,韩国电影《创可贴》是浅尝辄止的爱情,而《拨浪鼓咚咚响》则是父子亲情。终于,在电影的结尾处,已经形同父子的苟仁和毛豆即将分离,苟仁将自己的儿子当年玩的拨浪鼓送给毛豆,此前,毛豆将这个拨浪鼓给戳了一个洞,此时苟仁给毛豆的这个拨浪鼓,在有洞的地方赫然贴有一个创可贴。这样的“点题”虽然有点笨拙且直白,但因为有了两人前面悲喜交加的相处,这个咚咚响的拨浪鼓,堪称是被贴上了一枚心灵的创可贴。
“有些伤是慢慢好的”,片中主人公的一句话,就是电影《拨浪鼓咚咚响》创可贴意象的台词化表现,影片的剧情,也是按照这样的“中心思想”被设置的:货车司机苟仁(惠王军 饰)唯一的儿子因病夭折。苟仁认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害儿子身亡,满腔悲愤踏上寻仇之路,途中却偶遇“熊孩子”毛豆(白泽泽 饰)。没了亲人的毛豆一心想找到在外打工的爸爸,撒泼打滚“大闹货车”。为了索要货物赔偿,苟仁只得带毛豆上路,二人踏上了一段啼笑皆非的寻亲之旅。
如同“中心思想”一样被设置的剧情逻辑,虽然直白笨拙,但你无法否认主创给出这个故事时的真诚,这样的真诚,来自于同样俗套的公路喜剧模式,以及丰富的细节展示。《拨浪鼓咚咚响》被宣传为公路喜剧,按照惯常的套路,主人公应该第一时间进入“公路模式”,并且喜感多多。《拨浪鼓咚咚响》在这两方面与一般的公路喜剧都略有不同,一是进入“公路模式”并不快,二是凸显喜感的内容并不多。
《拨浪鼓咚咚响》在进入“公路模式”寻亲的过程中,进入故事比较缓慢,两人坐进同一辆车的时候,影片的故事已经进行了将近20分钟。但事后看,这样缓慢的前戏没有一处是废笔。陕北清涧县的某处,开着货车卖货的苟仁还有一个“业务”是“照老像”,即为老人拍摄用于做遗像的照片,在这个小山村的路口,苟仁碰到了毛豆和他要“照老像”的奶奶。毛豆和村里的孩子打架奶奶去拉,以及随后毛豆踩着高高的板凳贴春联,都证实了毛豆的留守儿童身份,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见到自己的爸爸了。另一边,苟仁跑到山头上儿子的坟前喝闷酒,以及货车上挂着的拨浪鼓,都点明了苟仁失去儿子的前情。苟仁驾车在路上,封闭车厢突然起火,牵出了毛豆想搭车去找爸爸的故事。
公路喜剧的固定模式,一般是两人相遇,从一开始的排斥到逐渐了解接纳彼此,《拨浪鼓咚咚响》也是如此,苟仁同意毛豆搭车一起走的原因,一开始是毛豆烧毁了他的货,他要毛豆找到爸爸以偿还货款。此后的剧情都在预料之中,他们会经历许多困难,他们一定找不到毛豆的爸爸,在这个过程中,两颗受伤的心“不打不相识”并逐渐靠拢。在这个过程中,并不是苟仁单方面对毛豆的救助与安慰,也有毛豆对苟仁内心的救赎,相互的救赎让影片的故事充满了张力。
被定义为公路喜剧的《拨浪鼓咚咚响》,其实喜剧的元素寥寥无几,大多存在于两人被困盘山公路期间,影片相当多的篇幅里,其实是令人压抑的现实描述。虽然影片给出了一个相对有亮色的结尾,但残酷的现实展示更多,毛豆搭车去找爸爸的故事,有详细的前情铺展,若非走投无路,一个孩子怎会爬上别人的货车?在路途中寻亲不遇,毛豆被临近摊主“租”去卖货,也有着现实的映照。
看《拨浪鼓咚咚响》,容易联想到的另一部电影是去年暑期上映的《隐入尘烟》,同是在在中国大西北的某处,同是两颗受伤的心灵逐渐走近。只不过,《隐入尘烟》更像残酷的个人心灵史,两个被侮辱与伤害的心灵,虽然相互取暖,但最终还是归于悲凉。《拨浪鼓咚咚响》为一个悲伤的故事涂上了少许喜剧的颜料,两个角色最终都有了长舒一口气的成长,创可贴为影片增加了一些亮色。在艺术表达上,《隐入尘烟》手法更为纯熟,西北土地上的故事被包装得诗意十足,如同艺术馆中供人观看的“景观麦子”,虽艺术感十足但带着明显的“隔”的意味。《拨浪鼓咚咚响》是典型的处女作电影,手法上还有明显的稚嫩与笨拙,但你可以尽管相信导演讲述时的真诚。
(作者系山东省签约艺术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