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莹

25年后的4月3日，《泰坦尼克号》重返中国大银幕。25年，对于看过《泰坦尼克号》的观众来说，是一个青年步入中年，一个中年走向老年，而我，用了这么多岁月才看懂罗丝和杰克的爱情。

1998年，我已经是一名文化记者，对于《泰坦尼克号》的上映，着实激动不已，一二十元的票价，当年创造了3.6亿的中国票房纪录，这个纪录整整保持了11年。场场爆满的影院，荡气回肠的电影情节，让人沉浸其中的画面、音乐，甚而办公室的墙上，都贴着莱昂纳多的画报。那时候年轻的我，津津乐道的是小李子的盛世美颜，还有如果泰坦尼克号不沉没，罗丝不会真的和杰克在一起。

很通俗的爱情故事，这样的想法很久以来我从未质疑过：罗丝母亲对她的定位是贵族小姐，处处对她严格管束，还给她包办了和有钱人卡尔的婚姻。第一遍看《泰坦尼克号》，电影一开始就传达出有钱的卡尔面目可憎的人设，而罗丝和这样的精英人士在一起是不快乐的，她和上流社会格格不入，厌恶和压抑让罗丝有了自杀倾向，就在跳船的瞬间杰克出现了，他的不羁和英俊拯救了罗丝，他们相爱了。这爱情弥足珍贵，是冲破世俗的纯粹，以及甘愿用生命去拯救的义无反顾。

说实话，扮演杰克的小李子实在太帅了，以至于大部分人都理所当然地接受罗丝爱上他，而我们几乎忽略了这个人物的内核——街头画家。还记得罗丝登船时带了什么吗？莫奈和毕加索的画，那时候这些画家还并不出名，可见罗丝在艺术上很有眼光，但她的未婚夫就很嫌弃，他很有钱可以给她买，但觉得这些破画没有意思。20年后，我才关注到这样的细节，靠给人写生的流浪画家杰克和有艺术眼光的罗丝，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语言，他们的精神是契合的。

罗丝那时候已是没落贵族，未婚夫卡尔和她的婚姻是各取所需：罗丝的妈妈需要维持贵族的体面生活，有钱的钢铁大亨卡尔需要娶一个贵族小姐加持自己的身份，当时美国的暴发户以找英国贵族联姻为荣。卡尔喜欢的是罗丝的贵族做派，一旦越矩就表现出反感，看上去他很爱罗丝，给她买了昂贵的海洋之星，但当罗丝面临险境时，卡尔犹豫了一下回去找罗丝，不是要救她，而是想起来那颗昂贵的大钻石在她身上。卡尔的原罪不是有钱，而是有钱却不爱罗丝，只爱罗丝的贵族身份和美貌，罗丝的想法更没人关心，这是赤裸裸的没有爱情的联姻。

看到这里，我突然理解了导演拍这部电影，是在很认真地表达他觉得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他拍这部电影，不是简单地塑造了叛逆的贵族少女，好日子过够了，去找长得帅的小混混，而是一个更高级的爱情观，非常理想主义的爱情观。表面上看，罗丝漂亮，卡尔有钱，就算不爱结婚也能好好过，但是，导演在影片中用了非常非常多的细节，展现了他们真的过不好，比如罗丝买那些画，她未婚夫觉得是浪费钱；罗丝和男人说话，卡尔觉得有失贵族身份，而罗丝又是那么爱画画表演骑马。

《泰坦尼克号》25年后回归，卡梅隆亲自参与了该片的重制，4K加3D，满足观众对电影的科技需求，想象着，新一代年轻人像我当年一样走进电影院，去感受凄美的爱情，他们能否体会这部电影经久不衰的魅力所在？两个人的心灵契合，是如此奢侈，《泰坦尼克号》用一部电影的篇幅，力图表达心与心的信赖，甚而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拯救。

杰克救了罗丝，不只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影片最后，老年罗丝回忆说，杰克不光救了她的命，还从精神层面救了她，让她从只能过贵族小姐空虚的生活里走出来，告诉她女孩子也可以骑马，也可以去表演，也可以去坐过山车，可以喝酒。罗丝去世前摆在床头的照片，都是杰克当时给她描述女孩子可以做的样子，有年轻有活力的罗丝跨坐着骑马，有她当模特的照片，看出来她被救后，真正过着她喜欢的人生。更难能可贵的是，影片没有拍成杰克为罗丝死后，罗丝为他独身守护爱情，和外孙女的对话，床头的照片，这些细节都告诉观众，她也结婚生子，过了想过的美满一生。试想，如果她为杰克守一辈子，那么杰克并没有真正救了她。

很少有电影真正在探讨什么是好的爱情，《泰坦尼克号》的爱情观配得上一个小金人，只是海洋之心太贵了，把未婚夫渲染得太有钱了，而小李子又太帅了，让我们20多年后才看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