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云婷走的那天，阳光普照。

深秋的空气里都透着澄净，秋风干爽，钟云婷站在村口，回头望着这个自己待了10年的地方。婆家没有一个人来送她，唯有知青办主任一人来给她送行。

他说，“当年你来的时候，我接你来，现在走的时候，我送你走。”

钟云婷心里忽然一阵躁动，还记得他们一帮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年轻又欢快，一起唱歌，一起排练，一起帮农民干活，知青办主任那时也比现在年轻。

其实他模样不错，也算个文化人，是省城下乡最早的一批知青，他原本也是可以返城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走。

她说，“主任，找个人一起生活吧。”

知青办主任笑笑，他也将近40岁了，只不过仍能看得出来他和当地农民的区别，他永远干净整洁，当年妻子去世后，他就一直单着。

以前，钟云婷在知青宿舍里被其他几个女孩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会跑过来，背着手冷着脸教育她们，然后又偷偷安慰钟云婷几句。

有一回，钟云婷的牙膏和雪花膏被人偷了，她哭着去找他告状，他跑去集市上买了新的给她。

还有一次，有几个男知青调戏钟云婷，不知是谁告了状，主任远远地举着棍子跑来，在田埂摔了一跤也顾不上，冲过来就打人。他把钟云婷护在身后，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怒发冲冠，是为她。

其实，她不是不懂他的心意，只是没办法。

前些年，喜欢她的人很多，她全都不放在眼里，只一心想回四川，可是等了六年也没等到返乡，她绝望之下才嫁给了追她最久最热烈的陈浩明，她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谁知道迎来的是这样的悲惨人生。

过了村口的小桥，一望无际的浅绿色麦田，钟云婷说，“主任，我不会再回来了。”

主任笑了笑，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但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钟云婷走出很远，回头仍能看见主任，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可她总感觉，他的目光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