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当我暗自享受这种亲密的时候,又无比痛恨这种虚伪的亲密,我知道因为叶兰去世的关系,我跟他永远都没有可能了。
十二月中旬,我跟叶青山回到学校正常上课,爸爸的情绪也好了一些,只是看到布置好的新房与未发出的请柬时,会不禁唉声叹气;会在喝酒之后,指着天空嘶吼上天的不公平,对我已经完全不理睬。
我无心准备下周的月考,脑子里全都是叶青山,甚至连做梦都会梦见他。
我不确定叶青山是否也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有我的一席之地,不然他不会在我被爸爸骂的时候站出来,不会在我收到情书的时候帮我拒绝,不会在我考试之前帮我复习,不会在我受伤的时候背我回家。
十八岁的时候,叶青山的身高突飞猛进,我原本骄傲的身高,却从他的耳朵直接矮到了肩头,这让我受挫了好一阵子。
天气预报播报的初雪一直没下,潮湿寒冷的十二月就这样过去了。
在我以为叶青山已经平稳下来的时候,却无意在他的房间抽屉里发现了一张西双版纳地图,我突然从心底里害怕起来,现在的他如此自由,随时都会像一只老鹰一样飞去他的梦境之地,这一次,他不会因为没有钱而叫上我了,他一定会撇下我,然后此生都跟成都再无关联。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在惶恐不安地过了几天之后,我终于暗暗作了决定: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跟他一起去西双版纳。
少年时期的爱情,永远是这样奋不顾身的,忘记了“家人”的身份,忘记了刚刚失去挚爱的爸爸。我毅然而决然地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叶青山。
“不行!”叶青山的态度史无前例的坚决。
“为什么?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在外面我还可以照顾你……”我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夏真!”他第一次这样严肃叫我的名字,但随后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许久他才说:“你才17岁,而且你明年就要高考了,不要乱来。很晚了,你回家去吧。”
叶青山倚在门口,低着头,侧脸被夕阳剪成好看的剪影,我知道如果我不跟他一起走,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因此我愿意下一个更大的赌注。
我一步一步走上前,站在那片夕阳暖光里,伸手抓住他的袖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叶青山,无论你到天涯还是海角,我都想陪着你;无论你是否喜欢我,无论我们是不是家人,我都已经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从十四岁开始,唯一的愿望就是想陪你一起去一趟西双版纳,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也是我的梦境之地,到时候如果你觉得我是个累赘,你可以随时丢掉我。”
叶青山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神充满震惊,更多的是无措。
“夏真……”他叫了好几次我的名字,但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鼓起十七年累积的勇气,伸手抱住了叶青山,只感觉到他微微一震,身体僵硬,许久才放松下来。
他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的衬衫,一直到天光完全暗去,他才摸摸我的头发,温柔得像三月春风。
“好,我带你走。”
这句话就是治疗我的咒语,我不再哭了,他松开我去开灯,不知道是否是幻觉,在灯亮的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叶青山眼神里闪烁的光芒,而那光芒里,分明是有爱的成分,但是等我再去看时,它又恢复了往日的暗淡。
但无论如何,从这个晚上起,我们开始密谋不久之后的“流浪之旅”……
叶青山决定不直接走昆明路线,要从成都到雅安,再到西昌,最后再从抚仙湖绕到西双版纳,并且决定在1月18号那天出发。
“你真的不后悔吗?”登车前,叶青山最后跟我确定。
我坚定地点头之后,我们就登上了去往雅安的车,在汽车启动时,我有一丝担忧,不知道爸爸以后要怎么办。
但是这点担忧很快就被旅途的欢喜冲淡了,我抱着叶青山的胳膊,一起看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恍然间我仿佛看见了叶青山脸上的笑意,那是自叶兰去世以后,再也没有过的笑容。
此刻,我完全不再去考虑“家人”的身份,只管肆无忌惮地拥有现在,叶青山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任由我握紧他的手,或抱着他,在他怀里沉睡。
我们到雅安之后,只停留了两个小时,接着就坐上了去西昌的火车,随着火车的前行,叶兰的死带来的忧伤也仿佛随风飘散了一般。
我靠在叶青山的肩上,他主动握住了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那一刻,我相信叶青山也是喜欢着我的。
“西昌,还有一个名字叫月城,现在正值月中,若是晴天,我们抵达的当晚也许能看见传闻中最美妙的月亮。”
叶青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比韩剧里所有的男主角都帅,因为他在筹划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浪漫,尽管……只是短暂的,甚至随时会被中断,我依然欣喜。
因为火车晚点,在深夜才到达西昌,叶青山握着我的手,一起走出车站,可是没想到西昌的天空乌云密布,我们没能看见月亮,于是我们决定乘最晚的火车去抚仙湖,在清晨抵达抚仙湖。
原本决定待一天就去昆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青山突然决定在抚仙湖多待几天,还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