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是难过的,我也知道自己的自私,但是从他带着警察出现在我跟叶青山的面前时,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原谅他了。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我带着一张西双版纳的地图和我所有的积蓄,在凌晨四点离开家,坐在冰冷的候车室等待天亮以后第一班开往昆明的汽车。
八月的昆明,夜晚竟出奇的凉,我背着背包站在马路边想,这里曾是十九岁的叶青山第一次离家出走的地方,只是这里一点也不像他后来与我形容的那般美好。
它太黑了,也太冷清了,想到这里,我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丝少女的委屈,叉着腰对着旷远漆黑的马路发疯似的地大骂了一句。
“叶青山!你这个骗子!”
这时候,我被禁锢许久的心终于放松下来,脑海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叶青山的样子,于是我站在昆明车站的街头,泪如雨下。
在昆明的第二天,我收到了夏文生的短信,短短三个字:好好的。
后来在收拾行李,我在夹包里发现了一沓钱和当年的保证书时,突然就酸了鼻子。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父女之间是不会有仇恨的,尽管他伤害了叶青山,但也是为了保护我。
在大学四年里,我学会了傣语,学会了驾驭大象,我去过无数次的西双版纳,但一次也没有遇见叶青山。
我的世界里没有了叶青山,就像西双版纳没有了森林。
我是在大学毕业后认识沈尧的,他是住在西双版纳的汉族人,我跟他在同一家公司面试,后来又被分在同一个部门,都是应届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沈尧渐渐知道我在寻找叶青山的故事,他说已经过去六年了,也许他早已经离开这里,去往别的梦境之地了。
“我是劝不动你了。不如这周我们去西双版纳吧,是泼水节哦,正好让介绍岩青哥给你认识,他比我聪明也许能劝劝你,毕竟,这世界上不是只有叶青山。”起先他说得兴致勃勃,说到后面语气里欲言又止。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沈尧对我的感情,但是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叶青山,只好装作不知道。
他口中的岩青,我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了,大约是几年前去他家那边的,开了一家小店,沈尧还说,若不是岩青帮他,他一定考不上大学。
周六那天,我跟沈尧乘了第一班去西双版纳的车。因为是泼水节游客特别多,整个西双版纳都充满欢声笑语,可是却没见到沈尧口中的岩青,据说刚好今天早上得到家人生病的消息,就匆匆赶回去了。
“那个,他来这么久一次都没有回家过,没想到这次这么巧他家人生病了。”沈尧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笑了笑,我是有些遗憾,但不是遗憾错过岩青,只是遗憾又一次没有找到叶青山。
晚上泼水节结束之后,我独自走去森林,闻着树叶与野花的自然香味,透过树枝看见天空中的圆月,想起那年我跟叶青山在月城错过的最美的月亮,有一种闻见了叶青山气息的错觉。
我们在沈尧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回了昆明。
在昆明工作的第二年,因为表现不错,公司打算送我跟沈尧一同去北京深造一年,尽管沈尧费尽口舌地劝我,我依然拒绝了。
我送沈尧去北京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终于跟我表白,他说,如果一年后我还没找到叶青山,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追我,无论我到哪里去他都不会放弃。
为了不让他误机,我只能答应他,人心最难测,也许不用一年他就能在北京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这些承诺也便当不了真了。
因为一直对夏文生报警的事耿耿于怀,我从到昆明之后回成都的次数很少,这次突然想回去看看,没想到夏文生却生病住院了。从老邻居口中得知他病了一年多了,由一个年轻人照顾。
我匆忙赶去邻居口中的医院,连谢谢都忘了说,一路上我都在想两个问题,夏文生为什么住院,那个年轻人又是不是叶青山?
可是在医院里,我只见到了夏文生,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他简直瘦得不像样,脸上毫无血色,但见到我之后他像是用尽了力气地咧嘴笑了笑,我与他多年的隔阂就在那一瞬间全数瓦解。
“爸!”我握住他枯瘦的双手,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己的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