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去买饮料回来的时候,看见叶青山在打电话,但是等我走过去他就挂了电话,我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接下来两天什么都没发生,我又放心下来。
直到在抚仙湖的第四天,当我们走出旅馆的时候,一群警察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上来就抓住了叶青山。
“放开他!放开他!”我正要跑过去,却被人从身后抱住,那时候我才发现跟警察一起来的,还有我的爸爸夏文生。
“夏真!夏真!”叶青山被那群警察摁倒在台阶上,胳膊被磕伤,渗出鲜血,无论我怎么哭泣嘶喊他们都不让我靠近叶青山,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最后我听到他们宣布叶青山的罪名是:“拐卖未成年少女”。
夏文生也在一旁添油加醋,我从来都不知道他竟这样不明是非,他指着叶青山一句又一句地说:“我像家人一样待你,你却拐走我的女儿。”
“不是!”我的眼泪涌出来,不断地哭喊,“不是!是我自愿的!是我让他带我走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听,把叶青山带上了警车,而我一直被夏文生死死抱住,一直到警车启动之后,他才松开我。
我拼命地追赶警车,透过警车的车窗,我看见叶青山绝望的表情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像是应景一般,在此刻突然飘飘洒洒地下起来,我对着警车远去的方向,不停地哭喊,最终瘫软在地,冰凉潮湿的地面迅速包裹我的全身。
我想,叶青山也一定体会到了这种冰凉刺骨的绝望。
当天,我就被夏文生带回了成都,任我怎么哭闹都一如既往的毫无效果,一到家我就以死相逼,可是他却笑了起来,甚至像是在说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人一样,风轻云淡地说:“如果你死了,叶青山的罪就不仅仅是拐卖未成年少女了。”
“你说过他是我们的家人!”我吼道。
“难道你要让我告诉警察,我的家人跟我的女儿私奔了?!”夏文生也吼起来,说完再也不理我。
第二天当我哭着去求夏文生撤案,他却告诉我,要撤案可以,我必须写下保证书,保证上大学之前不会离家出走,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叶青山。
我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就写了保证书,签了字,夏文生也因此撤销了案子,可是叶青山的手机却再也打不通了。
我像个脱线的木偶,靠在窗边,一遍一遍想起叶青山最后被警察按倒在地的情形,他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第一次不去掩饰眼神里对我的关爱的时候,却也是我们不能再见面的时候。
我开始后悔跟叶青山一起去西双版纳的决定,如果不是这样,我还可以在毕业以后去找他,但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抚仙湖回来之后,成都一直在下雪,窗外的黄栌已经掉光了叶子,枝桠上覆着薄薄的雪,总有一两只寒鸦在上面停歇。
我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在我的窗口透过黄栌树叶的缝隙,可以看见对面小区。
我整整在这个窗口守望了三年,冬天会看见叶青山在阳台上晒太阳,春天会看见他在阳台上浇花,可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叶青山与我将不再有关系,夏文生也从我生命里变成了陌生人。从我写完保证书后,他开始拼命酗酒,有时候哭,有时候笑,经常不省人事。
春节那天,我煮了两碗面,可是谁也没吃。
在接下去的一年里,我阅读了许多关于西双版纳的书籍和资料,我知道的傣族人专门会为年轻男女设很多相亲节日,不知道叶青山是否会参加这些节日,会不会遇见一个傣族少女,从此相爱,这一切我都不敢再想。
高三下学期,所有人都进入超勤奋状态,我也一样,虽然我答应夏文生不再见叶青山,但我也想努力离他更近一些。
考试完,我第一志愿与第二志愿我都填的是云南民族大学,因为那里有傣语专业,而且是距离西双版纳最近的地方。
这个时候,距离那次我跟叶青山的出逃,已经过去一年半,我们此间没有过任何联系。但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他。
他所热爱的旅程,也是我的人生。
在18岁生日后的第四天,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看着窗外苍翠盎然的黄栌想,我终于可以远离成都,在另一个美丽的城市开始新的人生了。
夏文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欲言又止,眼神逐渐变得凄凉,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就回了房间。
我在他关门之际说了一句:“爸,对不起。”但他好像并没听见一般,没有言语。